????孫元起所說的載淳,乃是苦命天子同治皇帝,二十八年前已經賓天,早化作清東陵的一抔黃土,自然不能來請他吃飯。╔?╗至于載湉,則是和堂哥一樣命苦的光緒皇帝,如今被親爸爸囚禁在紫禁城中,老老實實做那橡皮圖章,也沒有老祖宗康熙、乾隆那樣的雅興,出來微服私訪,請孫元起吃飯嘮嗑。
????老鄭跟著孫元起前后也有三四年,知道他性格寬和,與世無爭,平日接人待物溫文爾雅,從不疾言厲色。現(xiàn)在這般態(tài)度,說明他已經很不高興了。所以不敢多說,唯唯而退。見了載振派來的下人,只說自家的老爺突然有急事,不能赴宴。那來接的下人只有坐著馬車回去如實稟告。
????話說載振、溥倫已先到了新路春菜館,預定好幾個招牌菜,這廂坐在一旁喝茶聊天,等著客人到來。幾位清倌人在一邊輕攏慢捻,依依呀呀地唱著小曲兒,給二位助興。
????左等右等,等到半大上午,下人進來稟報:“四爺,您請的那孫老爺說突然有急事,不能來赴宴了!”
????等了半天,請的主客竟然不來,作為主人,載振的臉面有些掛不住,聞言面容一寒,礙著溥倫還在邊上,旋即強笑道:“既然有事不來,那正好,今兒咱爺倆好好樂呵樂呵。╔?╗一來是答謝侄兒你前幾日的款待,二來也是通個聲氣,以后賽會的事兒也好互相照應!”
????溥倫卻咽不下這口氣:“這姓孫的也太狂妄了吧?四爺賞臉請他吃法,他丫居然還敢擺譜耍大牌,什么玩意?。拷o臉不要臉,真是狗肉上不了酒席!”
????“既然人家不愿來,咱們也不好強求嘛?!陛d振笑容滿面,“我來出使東西洋的時候,聽過兩個小故事,很受啟發(fā)。一個是基督教的經書里說的,‘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另一個是天方教的書里的,說真神坐在山頂上,望著對面的山峰說道:‘山峰,你過來!’山峰一動不動。真神又說:‘山峰,你過來!’山峰還是一動不動。真神便道:‘山峰,你既然不過來,那我過去。’那姓孫的乃是壽州中堂的侄孫,既然不肯賞臉前來,我也不好責難。畢竟我們是有求于他,少不得還要學劉皇叔,來個三顧茅廬呢!”
????“我呸!就他?”溥倫一臉鄙夷,“居然敢不給四叔的面子,侄兒一定要好好惡心惡心他,替叔父出了這口惡氣。╔?╗哼!不給他點厲害,他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載振的笑容更甚了:“算啦,算啦,別提那檔子事兒了。咱爺倆入席,邊喝酒,邊嘮嗑?!被剡^頭訓斥下人:“你們都還傻站著干嘛?還不叫掌柜的趕快上菜,沒見爺餓著么!小蘭香呢,快給倫貝子唱首《五更相思》,讓他消消氣?”
????內外一陣忙活,頃刻間,桌子上堆滿山珍海味。兩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席間,溥倫一再拍胸脯打包票:四叔,小侄兒一定把面子給你找回來!
????酩酊大醉被抬回來的倫貝子,第二天早上才稍稍清醒,心中記得自己跟四叔的承諾,便喚來幾個心腹家人,讓他們下去打聽孫元起的消息,事無大小,都要回來報告。
????這幾個家人,最是溥倫的忠實鷹犬,平時沒少替他干打瞎子、罵啞巴、踢寡婦門、挖絕戶墳的缺德事。聽說出去打探消息,自然聞歌知雅意,大致猜到他與孫元起之間定有齟齬仇隙。當下領了任務,出門打探消息去也。
????盡管孫元起平時很低調,可是所作所為,從來沒有保密的意思。╔?╗有心人一尋摸,這大風小事兒就都清清楚楚地落到了溥倫的案頭上。
????溥倫翻閱了一回,不覺得有些撓頭:這姓孫的,好像真沒有什么把柄,而且后臺也夠夠硬,除了叔祖是孫家鼐,他建學堂還得到袁世凱、張之洞、劉坤一等人的捐助,恐怕和這些督撫多少有些瓜葛?!救~*子】【悠*悠】這般盤根錯節(jié),卻不好往死里整他。別到時候狐貍沒逮著,反惹一身騷。
????此人還經張百熙保舉,是個從六品的芝麻官。雖然官不大,可畢竟大小是個官,對付尋常人的招數根本用不上。如果只是稍微難為難為他,那就更難了。
????紙張在手里翻來翻去看了幾回,溥倫的眼睛落在了“鑲紅旗”三個字上,問那下人:“你確信,這孫元起建學堂的土地,原來是鑲紅旗的?”
????“四爺,沒錯兒!小的見到原先的地主,親口核實的?!毕氯苏~媚地答道。
????溥倫站起來,興奮地一拍桌子:“好!你去把那地主找來見我,爺有事兒與他商議!”
????沒多大功夫,下人便把地主找來。╔?╗
????與一年前相較,這位叫額楚的地主氣色明顯好許多,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破爛流丟,而是一件八成新的夾棉袍。進屋見了溥倫,急忙打千請安:“奴才額楚,給貝子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