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販子臉色僵了,“小姐你這也忒……”
溫酒揚眸,“我愿意同你講道理的時候,你最好聽著。否則,你當(dāng)我家長兄是吃素的?”
“豈敢豈敢吶!”一位年長些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滿臉的笑:“蔽姓李,是千金換一樓管事的,還是此間有酒的??汀卣乒窦热婚_了口,一百兩就一百兩!不必提謝將軍、不必提……”
說罷,遞了那販子一個眼色。
謝小閻王在帝京城的行事作風(fēng)誰不知道?若招惹了他,只怕一把火就能把這樓都給燒了。
溫酒把銀票遞了過去,不咸不淡道:“把他們的賣身契給我。”
“快把他們的賣身契取來?!?br/>
李管事連忙吩咐身側(cè)的人,又朝溫酒笑道:“溫掌柜,你看,你我都是生意人,應(yīng)當(dāng)明白這些從天寒地凍里撿回來的人,都是花了大成本的。這車馬錢,平時吃喝都是不小的開銷,標(biāo)價才十兩銀子一個,原本也就沒想著要用來賺銀子,不過是想著做做善事,讓她們也有個一瓦遮頭,三餐溫飽罷了?!?br/>
溫酒唇邊的弧度有些涼,沒接他的話。
看到這些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卷縮在一起,忽然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同孟乘云連夜逃出長平郡,北上帝京的路上遇上了災(zāi)荒,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人,朝中這些上位者無所作為,賣妻賣兒賣女這樣的事比比皆是。
她同孟乘云也曾被人綁在簡陋的木臺上,被人當(dāng)做牲口一般買賣。若她沒有遇見蘇若水,只怕活不過那一年。
后來,孟乘云同她說:這輩子一定要做人上人!可溫酒那時候只想求個現(xiàn)世安穩(wěn)。
“溫掌柜?”李管事把這些人簽的賣身契遞給她好一會兒,也不見溫酒接,不由得開口提醒。
“阿酒?!?br/>
謝玹站在她身側(cè),不輕不響的喚了一聲。
溫酒側(cè)目,看了少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眸中墨色漸漸回暖,“三哥?!?br/>
這一世,若非是因為有謝家人在,還不知她此刻會在何處。
謝玹看了她片刻,“嗯”了一聲。
她心神安定,含笑彎了彎眸,少年卻不知她這般悲喜無常是為何,轉(zhuǎn)而看向另一邊。
李管事連忙道:“這是這些人的賣身契,溫掌柜點點?”
溫酒接了過來,這些賣身契上簽下的名都是彎彎扭扭的,她一一點名,“盧翠、李山、江月……”
一群老人小孩瑟瑟發(fā)抖著各自應(yīng)聲,同另一頭人生鼎沸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許多擠不進(jìn)去看西楚美人的,就轉(zhuǎn)而湊到溫酒這邊瞧熱鬧,“看來將軍府是真的很窮啊,買仆人盡挑這些沒人要的老弱病殘……”
“老的老小的小,盡是些只能吃飯不能干活的,白送我也不能要啊?!?br/>
“這少夫人平時看著挺精明能干的,原來是個繡花枕頭!”
旁人笑著瞧新鮮,一眾老小越發(fā)的瑟縮,連頭都不敢抬。
溫酒轉(zhuǎn)身,直接把那一疊賣身契盡數(shù)拋入火爐中,素色衣袖飛揚間,火焰燃燒宣紙猛地沖高,方才還瞧熱鬧的眾人猛地往后退去。
紙灰四下飄散,火光映得少女清麗眉眼更添三分絕艷。
溫酒道:“有家可回的可自行離去,無處可歸的,隨我回將軍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