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硚確定,她此刻置身于夢境當中。
密布的層云之下,波濤被狂風席卷著,洶涌地沖上天際,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吼。
“開始吧!”
一個聲音在虞硚耳邊道。
恐懼,讓此刻的虞硚不知所措。
幾乎是瞬間,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虞硚裹挾著,縱身躍入波濤。
一瞬間沒了依托的失重感,令虞硚控制不住喊了起來。
有浪頭從頭頂鋪天蓋地打了過來,虞硚無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她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從這時起,有一個人帶著他,在驚濤駭浪中載浮載沉。
虞硚再不敢松手,那個人是她此時唯一的依賴。
不知過了多久,四下終于風平浪靜。
虞硚躺在了一張如云朵般柔軟的床上,和煦的陽光鋪灑著全身,鼻尖是沁人心脾的花香,似有鳥兒在林中輕聲吟唱,還有一只溫暖的大掌,和她緊緊相牽。
一切如此的美好,猶如飛上天堂。
雖然知道,這兒不是自己的領(lǐng)地,可虞硚卻到底生出了貪念,她想要留住這一刻,哪怕溺斃其間。
有什么潮濕的東西滴到了眼睛里,有些澀澀。
夢境終于被打破。
沒有了陽光,更沒有鳥語花香,這兒并非天堂,只是一個昏暗的房間。
唯有那只大掌,依舊握著虞硚的手。
剛才滴到眼里的,是從男人額頭上落下的汗水。
……
再長的夜晚,終有結(jié)束的時候。
厚厚的窗簾縫隙間,有陽光一點點地透了進來,落到了床上。
虞硚小心拉開搭在她腰間的手臂,確定沒有把枕邊人吵醒,才悄悄地下了床。
“再睡一會!”耳邊響起一聲嘟囔。
虞硚嚇得立刻不敢動了,好一會后,小心地轉(zhuǎn)過頭看了看。
蕭遠之眉頭擰著,眼睛卻沒有睜開,翻了個身,似乎又睡著。
特意觀察了片刻,虞硚才蹲到地上,揀起散亂一地衣裳,彎著腰往外走。這會兒她只有一個念頭,趕緊到外面整理好自己,然后……溜之大吉。
胡亂地洗漱了一番,虞硚剛從洗手間出來,卻發(fā)現(xiàn),臥室門口突然站上了人。
虞硚被嚇了一跳,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兩步。
只穿了一條睡褲的蕭遠之,健碩的胸肌教人一覽無余??赡苁莿倓偹眩€有些睡眼惺忪。平常紋絲不亂的頭發(fā),有一綹頭發(fā)搭在額間,下巴的胡須微微地冒了出來。
這樣的蕭遠之透著幾分倦懶,和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鬼鬼祟祟!”蕭遠之掃了一眼虞硚。
四目相對了片刻,虞硚做賊心虛地先挪開了視線。
好吧,虞硚承認,她對昨晚發(fā)生的事,做不到泰然處之。
“做早餐,我餓了?!笔掃h之發(fā)完了話,轉(zhuǎn)向又回了臥室。
愣了幾秒之后,虞硚乖乖聽命,進了廚房。
他們現(xiàn)在,算是一種……合作的關(guān)系吧,建立良好的氛圍,對誰都沒壞處。
利用從冰箱里尋找到的食材,虞硚做了一份簡單的早餐,幾片吐司,兩杯牛奶。后頭又擔心蕭遠之吃不飽,回頭找她不痛快,虞硚另外下了一碗面。
不中不西的早餐上桌時,蕭遠之正好衣冠楚楚地走過來。
兩人相對而坐,各自吃了起來,這情形與多年之前,看著幾乎沒什么分別。
“等孩子病好,有時間去把你的廚藝提升一下?!笔掃h之忽地開了口。
虞硚猛一抬頭,目光落在特意給蕭遠之做的那碗面上。
嫌她做得不好吃,干嘛還一掃而光?
“算了,不指望你,能把孩子帶好,就算不錯了?!笔掃h之改口得太快,臉上不出意外露出了嫌棄。
虞硚放下了手里只啃了一小半的吐司,今天的早餐的確不太好吃,她哪有那個心情。
“藥箱還放在衣柜老地方,要用自己去拿?!笔掃h之又說了一句。
虞硚開始沒明白意思,想了半天,才似乎回過味,頓時面紅耳赤,拒絕道:“沒事,我還好?!?br/>
雖然蕭遠之在床笫之事上算不上溫柔,卻還是會照顧別人感受。虞硚也沒想到,多年之后,他們在某方面依舊和諧。只是這一次,他們不是為了和諧而在一起。
蕭遠之沒接虞硚的話,眼睛盯著虞硚,抽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隨后站起了身。
能感覺出,蕭遠之那眼神,就跟看傻瓜一樣。
虞硚索性裝瞧不見,收拾起碗筷,便回了廚房。
再出來時,蕭遠之已經(jīng)先走了,照舊不打招呼。
虞硚沒有立刻離開,多留了一會,將房間尤其是臥室整理得干干凈凈,免得讓負責打掃的鐘點工看出什么端倪。
明明都領(lǐng)過證了,虞硚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終于忙完,虞硚到浴室洗手,無意中往洗手臺前的鏡子瞥了一眼,整個人傻住。
脖子上那一個個帶著曖昧意味的小草莓,再配上腦海中蕭遠之看傻子一樣的眼神,讓虞硚真想找個洞鉆進去。
在臥室的衣柜里找了半天,虞硚發(fā)現(xiàn)一條還未拆封的絲巾,看著牌子不錯,打開后是一副中國風的水墨畫。也不知道這是蕭遠之打算送給哪任女友的,這時候虞硚也不管了,直接系在了脖子上。
雖然還不到需要擦藥的地步,真要光著脖子明晃晃地出去,虞硚也怕丟人。
趕回醫(yī)院,已經(jīng)過了八點。
虞洛洛病房的門口,虞硚遇到了正從里面出來的魏醫(yī)生。
“孩子的燒已經(jīng)退了,”魏醫(yī)生看到虞硚,直接奉送一個好消息,“快進去吧,洛洛剛才還問,媽媽怎么還不回來?!?br/>
虞硚朝人家道了謝,便要往里面走。
倒是魏醫(yī)生的目光在虞硚的脖頸處停了片刻,冷不丁夸道:“你這絲巾真好看!”
虞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疑惑被發(fā)現(xiàn)出了什么不對。
“很適合你?!蔽横t(yī)生又只說一句,便轉(zhuǎn)身走了。
虞硚還是心虛,進了病房先去洗手間,確定沒有露餡,這才趕緊進了里間。
雖然退了燒,虞洛洛精神還是有些萎靡,只是在看到虞硚回來時,眼睛才稍微亮了亮。
“我說了吧,媽媽一會就到!”床邊的秦雨眠笑著道。
“媽媽,抱抱!”虞洛洛朝著虞硚伸出手。
虞硚只敢做個擁抱的姿勢,抱歉地道:“對不起??!”
明天,一定得早點回來。
“遠之沒送你?”秦雨眠問了句。
虞硚支吾著,避開了秦雨眠投過來的目光。
可以確定,秦雨眠對蕭遠之和她的事情知道一點,或者,全都知道。畢竟人家是親生母子。
“好了,我也該回去了?!鼻赜昝邔⒄o孩子喂的粥,遞給了虞硚。
“讓您辛苦了?!庇莩~忙接過碗。
“說這話做什么,”秦雨眠瞧著虞硚道:“我就希望,你和遠之還有洛洛,都能好好的。”
喂飽兒子,又送走了秦雨眠,虞硚屋里屋外收拾一圈,才回到了病床邊。
“媽媽?!币恢被杌栌挠萋迓?,突然叫了一聲。
以為孩子哪里不舒服,虞硚立刻探過身,問道:“寶貝,怎么啦?”
“我剛才做夢了,好嚇人!”虞洛洛為了表示自己害怕,還用手拍了拍胸口。
“什么呀?”虞硚耐心地問道。
“有個好高好高的人,說要把我?guī)ё???晌也幌胱撸易吡?,媽媽會哭的?!庇萋迓逭f著,眼巴巴地看著虞硚。
“小傻瓜,媽媽也不讓你走。”虞硚心開始狂跳,她也開始迷信了,怕這個夢有什么不祥的意味。
虞洛洛癟了癟嘴,又看向虞硚,“能叫爸爸過來,幫我打跑那個壞人嗎,我怕媽媽打不過?!?br/>
虞硚努力擠出笑容,盡量語氣輕松地道:“沒有問題啊,這事就交給你爸爸,有他在,壞人必須躲得遠遠的?!?br/>
虞洛洛輕輕嘆了口氣。虞硚心疼地發(fā)現(xiàn),這么小的孩子,眼神里竟有一絲迷茫。
好一會后,孩子又睡著了。
有電話打了過來,虞洛洛吭哧了一聲。
怕吵醒兒子,虞硚拿著手機,走到了窗邊。
“洛洛今天的情況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