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嘰這東西80年代初還分了幾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自己動手疊的,用作業(yè)本,書,拆散開來,先從短面折成長條,然后扭成彎勾形,再把兩頭用彎勾鎖到一起,就成了正方形的啪嘰,一面看上去是個十字花,算正面,一面是光板,算背面。也有用兩張紙疊的,用兩個長條交成十字形,再向中間勾鎖,疊出來的啪嘰比單張紙的厚重,贏的機會就多些。用報紙疊出來的算做弊,一般很少有人用,大多數(shù)時候別人也不和你玩。還有用掛歷疊的,這個就純是做弊了,太重,沒人帶你一起玩,就是疊了好看,拿出來顯唄。那時候家里的本子書啊就遭了殃,大人一眼沒看到就被粉身碎骨了,最牛的是折課本的,過一段時間老師發(fā)現(xiàn)這孩子沒書找家長,一問,疊啪嘰了,于是一頓爆打,家長拿錢買新書,然后再拆。我有個同學(xué),這里就不寫名了,就在上面那些人里,半個學(xué)期拆了三本書,屬于屢打不改的極端份子,別人是學(xué)不來的。
啪嘰的第二階段,就不用紙疊了,不過這時候紙疊的還沒退伍,還在玩。二階段的啪嘰是用薄紙殼做的,黃色的薄紙殼,上面用紅色的印泥印上一個圓的什么圖案,一般都是刻的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人物,類似于公章那種形式,和公章一樣大。印完了用剪子剪下來,一個圓圓啪嘰就做好了,幾十個拿在手里也不算太大體積,于是就漸漸取代了手疊的,手疊的太占地方,拿不了幾個。印的圖案也很簡單,人物動物,都是形似,模模糊糊的,其實除了主人誰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啥,反正是紅色的。
第三階段就是飛躍式發(fā)展了,還是薄紙殼做的,不過不再是紅印章了,而是在紙殼上面又貼了一層彩印的紙,上面套印著人物和動物,什么三國英雄譜,西游記,紅樓夢,水滸傳,鐵臂阿童木,不過那時候套印的技術(shù)實在是有點慘不忍睹,人物長著四個眼睛或者一片模糊看不清的很正常,小孩子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買回來剪好了一樣玩。也是圓的,和二代啪嘰一邊大。
到了第三階段的時候,玩啪嘰就不用打的了,二代還可以打,但三代是粘貼的彩畫,打會造成損壞,而且太輕,不好打。于是這時候打啪嘰實際上就變成了技術(shù)活:崩,彈,剁,也不用總在地上打來翻去弄得很臟了,在桌子上就可以玩,到這個時候,打啪嘰活動已經(jīng)從臟累的體力活變成了干凈的桌面游戲,進入了技術(shù)時代。
說來慢,其實從第一代紙疊啪嘰到三代的“真人”啪嘰,就是從80年到83年那幾年時間。
81年以后,小孩玩的東西就多起來了(相對于七十年代的孩子),真人啪嘰,拍煙盒(把煙拿折成一個大三角,然后放在地上用手在邊上拍,靠手拍出的空氣使煙盒翻個,翻了就贏了),折紙飛機,那時候街頭巷尾到處都能看到扔在地上的飛機殘骸,用料五花八門,樣式也是各式各樣。那時候有私人出來做生意了,簡單的一個棚子,里面會賣些糖果和一些小孩玩的東西,漸漸小孩游戲就由自己動手進入燒錢時代了。
“二明,借我兩個唄?!蓖踔静龑埮d明說著。
打了一個多小時,弄的滿頭是汗的,王志昌輸沒了,他爸管的嚴,疊的少。李樹才贏的最多,楊震東也贏,史德明李保軍不輸不贏,張興明也輸,不過手里還有,記憶里玩這些玩藝兒他就沒贏過。
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先剪刀石頭布,輸?shù)陌炎约旱呐緡\放在地面上,另一個用自己的啪嘰去打,就是把手里的啪嘰拍在地上那個啪嘰的上面,如果把地上那個打翻了,就是贏了,這個被打翻的啪嘰就歸贏家,輸?shù)哪莻€接著再拿出來一個擺到地上。如果沒打翻,就把手里的啪嘰放到地上,等對方打,這時候不能換啪嘰,只能用每人手里這個,直到有一方贏了。那時候經(jīng)常能看到有的小孩兜里揣著好大一撂啪嘰,那肯定是玩的好的,贏的多,而玩的不好的一般只有幾個,誰家里也沒有那么多書來拆啊。
“大昌沒有了,保軍也沒幾個了,不玩了吧?”大東拿著厚厚一疊啪嘰對小明說。
“不玩嘎哈呀?吃飯早著呢?!毙∶髡f。
“俺家有紙,要不去俺家那吧,大昌自己疊點唄,你別管二明借,他沒幾個了,借你他就不能玩了。”李樹才說。
然后一群小家伙就繞過房頭,去李樹才家。小明和李樹才都住最后一趟,正好把著房子兩頭,小明家在下邊,李樹才家在上邊。
到李樹才家,進了屋,李樹才翻箱倒柜的找出幾本書來,是初中課本,應(yīng)該是他哥的。
幾個人就拆書,疊啪嘰,疊完都給了大昌,李樹才也疊了點,給了李保軍。這就是東北男孩子的邏輯,你沒玩的了,我可以給你弄紙,可以幫你疊,但是我贏來的就不能給,那是你輸?shù)摹6医o的時候都挺大方,等玩的時候經(jīng)常為了一個就吵起來了,甚至打一架,當然打完一會兒就又和好了。大了以后也是,有時一起打牌,欠一塊錢都不行,平時又都挺大方,隨手幾塊錢就給花了,也不提還。這叫一碼歸一碼。
疊好了,就在李樹才家門口玩,啪嘰啪嘰的打到天放黑,李樹才打啪嘰最厲害,他手里那個寶都磨破了。
“小明,回來吃飯啦。”小明他媽站在他家門口喊?!芭叮貋砝??!毙∶鞔饝?yīng)了一聲,說:“吃飯了,晚上還出來不你們?”
大昌:“出來。”你作業(yè)呢?你不晚上寫作業(yè)嗎?
大東:“你喊吧,晚上出來得領(lǐng)俺家二東?!?br/> 李樹才:“晚上看不著了,玩啥呀?”
李寶軍:“…………”這個不是很愛說話,從小到大慢吞吞的,總是默默的。
小胖子劉顯成:“來唄,在家呆著嘎哈呀?!?br/> 各回各家。一路走回來,各家的煙囪里都冒著青煙,鍋碗瓢盆的敲打聲,炒菜的聲音和香味在房前屋后彌散著。
一到院子口,張興明就懵了,停住腳步,看著孫娘家院墻上站著的,那只白色大公雞。公雞高傲的仰著頭,站在墻頭上,不屑的側(cè)臉看著張興明。
這只公雞是張興明去了姥姥家以后孫娘家養(yǎng)的,不知道為什么,從張興明回來開始,它就盯上張興明了,把他當做了階級敵人,就不讓他進院,只要張興明一進院,它撲過來就叨,那嘴那個硬,叨一下腿上就一個青印,鉆心的疼。
張興明站住后,慢慢往后退了幾步,打不過它呀。
也不敢大聲喊,怕刺激著它,馬上撲過來那就得哭了。
一人一雞,在院子口對峙,這種情形從張興明回來每天都會發(fā)生,大人聽了就哈哈笑,也沒當個事,可是張興明真心痛苦啊,這叫個啥事。有時候急了張興明都想拼著被它叨幾口,把它裝到空間里去,可是怕被大人看到,沒法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