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憫眼眸中迅速閃過一絲驚訝,經(jīng)過思索一番后,落下第三十二子,淡淡道:“觀郡主棋風(fēng),郡主可是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
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陌桑,尤其是那又總像是蒙著一層煙霧,誰也看不透的眼睛,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人,是絕不可能會走下這一步棋。
陌桑心里一怔,玩著手中的棋子,淡淡道:“記得父帥生前常道,世事如棋局,棋局能千變?nèi)f化,戰(zhàn)場也是如此,只是戰(zhàn)場更加殘酷?!?br/>
宮憫如描畫過般完美劍眉輕輕一挑,陌??吹嚼^續(xù)道:“戰(zhàn)場上,一息萬變,不會給你多余的思考的時間,也不會給你任何補救的機會,所以……一將功成萬骨枯?!?br/>
“一將功成萬骨枯?!?br/>
宮憫重復(fù)著這句話,淡淡道:“郡主的說法。很新鮮,很確切,也很形象。”
“說法?”陌桑心里一沉,語氣格外冷硬道:“宮大人,認為這些話,只是本郡主的說法?”
“郡主難道認為不是嗎?”宮憫眸內(nèi)迅速飛過什么,面上卻毫無感情地反問。
“宮大人將來若有機會上戰(zhàn)場,就會知道那不是陌桑個人的說法,而是鐵錚錚的事實?!?br/>
陌桑語氣里面藏著怒火,表面淡淡問:“你可知道,每一次兩國兵戎相交后,有多少將士要失去性命?”
“你們都覺得本郡主很可憐,可是你們卻不知道,大鴻皇朝還有很多像本郡主一樣,因為戰(zhàn)爭在一夕間失去至親的孤兒,他們比本郡主更可憐,最起碼本郡主還生活無憂。不是嗎?”
宮憫這次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深深地看著陌桑。
他仿佛要把她隱藏在靈魂中的悲傷、憤怒,深深地刻印在自己的腦海里面。
陌桑不緊不慢落下一子,幽幽念起杜甫《兵車行》的最后四句:“君不見,落雁灘,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四句話一出,無盡的蒼涼洶涌而出,彌漫在兩人間,出現(xiàn)一陣長久的沉默。
宮憫落在一下子后,面上才露出一抹鄭重道:“郡主,宮憫雖然從沒上過戰(zhàn)場,卻知道戰(zhàn)爭是最殘酷的,而最可悲的我們卻還得以戰(zhàn)止戰(zhàn)?!?br/>
“所以呢?”陌桑反問他。
“所以……無論陛下要做什么,宮某都一定會全力支持他?!睂m憫一臉堅定地回答。
其實誰也不知道,他雖然是天生眉澗宮印者,卻永遠看不懂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偏偏愿意毫無保留地支持他。
面對著畫風(fēng)突然的宮憫,陌桑面上一愣,微微點點頭:“宮大人,既然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所以……無論以后本郡主要做什么事情,還請宮大人以后也別再打探陌府的事情,陌府永遠是陛下手上的利劍?!?br/>
宮憫看著陌桑落下的棋子,他明白她最后一句話的意思。
無論是誰死在她手上,無論她愿意向其他人透露些什么,那全都是陛下的授意。
他無權(quán)干涉,也無權(quán)過問。
兩人間再陷入長久的默后,宮憫淡淡道:“吳學(xué)政是丹青高手,向來只醉心丹青,從不過問朝政,郡主對他可以不必設(shè)防?!?br/>
陌桑心里一愣,他在分享他的信息資源。
這是在表明,他跟她是站在同一立場上。
想到此,當(dāng)即淡淡道:“知道了,謝宮大人提醒?!?br/>
“郡主不必客氣?!?br/>
“大人,郡主,國子監(jiān)到了?!?br/>
車夫的聲音,突然打斷他們的談話。
宮憫看著未下完的棋,有些遺憾地道:“這盤棋,我們是下不完,改天可有機會再繼續(xù)?”
他是在征求陌桑的意見。
陌桑想了想道:“有機會再繼續(xù)吧?!?br/>
跟他下棋是件累人的事情,需要顧忌的事情太多。
每走一步棋,每說一句話,都需要細細思量一番,或許以后可以不必如此吧。
見陌桑還有些猶豫,宮憫面無表情道:“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以后郡主要做什么,不必再防范著宮某?!?br/>
雖然,他依舊看不慣她太過陰險的手段。
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勉強可以做到睜只眼閉一只眼。
宮憫下馬車后,對站在國子監(jiān)大門外,一名年過半百的官員道:“吳學(xué)政,容華郡主已送到,她的安全就由你負責(zé)。”
“宮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會保證郡主的安危。”吳學(xué)政鄭重地向?qū)m憫保證,除了一些狂妄自大不自知的人外,現(xiàn)在誰不知道容華郡主有多金貴,萬不能有半點損傷。
宮憫離開后,陌桑開始打量眼前這幢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