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憫。
提起宮憫,蕭遙馬上興奮地道:“宮憫,對了,他是桑兒的未來夫君,他可以向三爺求情,三爺看在他面上一定會饒過桑兒?!?br/>
顏惑抬手,拍一下他的頭道:“他要是方便出面,哪有我一公什么事。大過年的,本公子不在家里吃喝熱鬧,跑到這里跟若初躲清靜不成。”
“宮憫有說是因為什么事情嗎?”蕭遙好奇地問。
“他……沒有說,可能是不知道吧。”
顏惑語氣有一絲猶豫,其實宮憫是說的就不知道,心里暗忖:“他不知道才怪呢?!?br/>
“他不知道。怎么可能。”
蕭遙一臉驚訝,看著顏惑道:“我出門前到過玉閣,曉雪說桑兒跟三爺入宮,宮憫也一早入宮參加朝會,他怎么可能不知道?!?br/>
顏惑心里當(dāng)然清楚,宮憫不可能不知道。
宮憫不肯說,自然是有他不能說的道理。
或許是事情太過重大,陛下給所有人下了封口令,所以宮憫才不會對他說明其中原由。
想到種種可能,顏惑十分冷靜道:“咱們先別管這個,先想想到底還有什么人能沖入陌府,還能震得住三爺?!?br/>
蕭遙皺著眉頭,無奈道:“要是爺爺在這里就好,爺爺不會怕三爺,可惜他老人家還遠(yuǎn)在密城,不然……我有辦法,能不能找個人假扮成我爺爺,把人救出來再說?!?br/>
顏惑和若初聽到后,不由相視一眼。
如果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話,這也不失為一個方法。
看到二人的神情,蕭遙就知道有戲,馬上站起來道:“走,我們?nèi)フ疑瞎俪咚?,論易容術(shù),誰比得上他。”
三人是說走就走。
夜幕降臨,帝都卻并沒有安靜。
炮竹聲一陣陣響起,陌府里卻冷冷清清,沒有絲毫過年該有的氣氛。
祠堂內(nèi),寒風(fēng)從洞開的大門,吹刮在陌桑身上。
陌桑除了腦子還在轉(zhuǎn)動,全身都已經(jīng)失去知覺,突然耳邊響起一種動物的聲音,微微睜開眼睛。
就看到小寶扭動著胖得圓滾滾的身體,撒歡似的跑到她腳邊,伸出舌頭舔舔她冷得沒有知覺手,熱乎乎的身體就鉆到陌桑懷里。
陌桑生怕自己會凍著小寶,想開口讓它離開口,卻一個字也不出。
想推開它手卻不能動,渾身的血液仿佛已經(jīng)凝結(jié),背后更像是背著一塊厚沉的冰,又冷又硬。
突然脖子上一暖,另一個碩大的腦袋輕輕抵著她,這個高度應(yīng)該是二寶。
片刻后,大寶的腳步聲響起,不過似乎拖著什么東西,二寶突然走向大寶。
陌桑正疑惑時,就感覺到身上多一層暖暖的東西。
原來大寶、二寶咬著一床貂絨被,熟練地蓋在她身上。
陌桑心里一陣莫名的感動,眼角上不覺流出一滴眼淚。
陸叔他們一定是想不出什么辦法,才想到讓大寶、二寶、小寶過來陪著自己。
大寶、二寶替她裹好被子后,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跑過去把門合上,再靜靜趴在陌桑身邊,用它們的體溫來溫暖陌桑。
當(dāng)熟悉的鼻鼾聲在耳邊響起時,陌桑莫名的安心感動。
三個大家伙就像是三個大暖爐,寒冷被一點點地驅(qū)走。
陌桑的身體終于恢復(fù)知覺,兩只手也終于能動,扯一下身上的被子,把小寶也包起來。
小家伙的個頭雖然不小,卻只有六個月大,比不得父母強(qiáng)壯耐寒。
雖然是一個極小的動作,卻牽動背后的傷口。
撕裂的痛讓陌桑幾乎窒息,深深吸一口氣,疼痛感才稍稍緩和一些,也讓她的腦子更加清醒。
看著面前一塊塊冰冷的靈牌,尤其是看到父母、兄長們的靈牌時,再回想起大殿上的一幕幕畫面,陌桑有些恍惚。
自己是怎么了?
為什么會完全失控,她并不是那個陌桑,可是她卻完完全全代入她的人生,她的情感。
陌桑有一絲恐慌,她越來越失去自己,對原主了解得越多,她越想代原主把沒有完成的事情完成,最后卻迷失了自己。
原來那個世界的經(jīng)歷,仿佛只是她的一場夢,她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陌桑,只是在生死關(guān)頭,靈魂在夢里又多活一世。
怎么有點像莊生夢蝶?
醒來后分清到底是自己在夢中變成蝴蝶,還是蝴蝶在夢在變成他。
原來的世界,除那些知識外,很多事情都在慢慢退色,那個世界的親人、朋友、同事、戀人,正從她腦海里一點點擠走,留下的全是原主的記憶。
天天浸淫在這些記憶里,讓她漸漸失去了自己。
“你真的失去自己嗎?”
從心底傳來一個飄渺的聲音,陌桑腦子里不由一陣恍惚,腦子里忽然出現(xiàn)三年前。
三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三年前難得休一回長假,她選擇當(dāng)背包客,獨(dú)自出門旅游,不是旅游的季節(jié),景區(qū)的旅客寥寥無幾。
費(fèi)了不少時間,終于登上一處絕頂,站在護(hù)欄前,張開雙臂迎接山風(fēng),并體會著一覽眾山小的感覺,突然一雙手從后背用力地一推,跌下山崖的一瞬間,她看到清楚那個人模樣。
只是……
只是這一切都不重要。
再次睜開眼時,她看到第一個人就是拾月。
拾月,想到這個名字,陌桑心里就像是扎了一根針,每呼吸一下就會痛得她要窒息。
從原主的記憶里,她找到了原兇,可是人就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情感也是一種可怕的,不可琢磨的東西,它左右了她的思想。
三年時間里,查明一切原委,卻也如原主一樣,不知不覺地迷戀著拾月。
拾月,不,是拜水,烈火國的拜水殿下是何等聰明,即便被她軟禁在陌府內(nèi),依然有辦法跟外界互通消息。
登高文會上的暗殺,軒轅清平的偷襲,還有九國大比前,那一次幾乎要了顏惑性命的暗殺,是何等的精明。
只是,他明明每次都可以殺死她,可是每一次他都給她留了一條生路。
直到最近,她用自己人代替他的眼線。
依然會定時給他傳遞信息,獨(dú)獨(dú)隱瞞了烈火國女帝駕崩的消息。
所以……
陌桑不愿意再往下想,默默念起了心經(jīng),一遍一遍地在心中反復(fù)念頌,炮竹聲漸漸遠(yuǎn)離,仿佛置身在另一個平靜的世界里。
宮里的年宴熱鬧非凡,各府里小姐紛紛在宴會上獻(xiàn)藝。
帝王的賞賜一拔一拔地發(fā)下,人們卻總覺得似乎少了什么東西,讓年宴不是那么的圓滿。
元和帝依然是一派慵懶地高高在上,一雙眼眸也總是半夢半醒,仿佛在看著下面的人,又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大家心里卻很清楚,下面所有的事情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皇帝。”
太皇太后的聲音突然響起。
元和帝馬上坐直身體,笑道:“皇祖母,喚孫子有何事?”
太皇太后一雙渾濁的眼睛,瞅一眼下面的女眷席,一臉不高興道:“怎么不見桑兒?宴會前,有個孩子說,桑兒的舞跳得極好,皇祖母想著要讓她獻(xiàn)舞,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她是不是故意躲起來。”說著說著就要哭出來。
殿內(nèi)的氣氛微微一凝。
元和帝暗暗給皇后一個眼色。
皇后娘娘起身來來到太皇太后身邊,笑道:“皇祖母,臣妾也一直在找容華郡主,原以為她是怕我們跟她要東西故意躲起來,差人一問丞相大人才知道,原來是容華郡主貪玩,跟丫頭玩了幾回雪人,染了風(fēng)寒正臥床休息,不過她卻孝敬皇祖母一樣好東西?!?br/>
侍立在旁邊的宮女馬上拿出一個長方小盒。
皇后娘娘拿出盒子里面的東西,走到太皇太后面前,把手里的東西輕輕戴在太皇太后臉上。
皇后娘娘退開幾步,眾人就看到太皇太后臉上多了兩個銀白色的圈圈,正疑惑時,就聽到太皇太后不滿道:“皇后,你臉上的胭脂太淡,再艷點會更加好看?!?br/>
“皇祖母,您能看清東西了?”元和帝驚訝地問。
“皇帝,你胖了?!?br/>
聞言,元和帝一怔,在場眾人更是一驚。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后年紀(jì)大了,眼神一向不是很好。
現(xiàn)在卻能看清楚皇后臉上的胭脂是濃是淡,還看出陛下最近又胖了一點點,奇跡呀!
元和帝尷尬地咳嗽兩聲,看著太皇太后臉上的東西,好奇地問:“皇后,容華有說這是什么東西嗎?怎會有如此神奇的功效?!?br/>
皇后娘娘回身道:“回陛下,臣妾也不知,只是上面寫著字條,是給皇祖母的,還寫著最好是年宴開始后,再給皇祖母帶上?!?br/>
“皇祖母,您戴著覺得怎么樣?!痹偷酆闷娴貑?。
太皇太后看著下面眾人,笑瞇瞇道:“剛才看什么都是一坨坨的,現(xiàn)在能分清楚誰是誰?!?br/>
指著下面的人道:“那是蔚兒,那是澤兒和澗兒,還有那是憫小子,怎么不見惑小子,他們兩個向來是出入成雙成對的?!?br/>
底下眾人聽著太皇太后的話,不由暗暗稱奇。
太皇太后臉上兩個圈圈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什么戴上后,就能看清楚遠(yuǎn)處的東西。
太皇太后對這份禮物十分滿意,得意洋洋道:“哀家不急,到元宵節(jié)時一問桑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br/>
殿上的氣氛又微微一凝,大臣們不敢看上面帝王的表情。
容華郡主今日犯下的錯,足以抵消父輩們立下的功勛,陛下沒有直接把她打入天牢,是天大的仁慈,存了陌府的體面。
元和帝淡淡道:“皇祖母喜歡就好!”
這句話的態(tài)度有些模糊,讓人猜不到陛下到底是要饒恕郡主,還是過完年后就再另行處置。
目光悄悄落在宴席最前面的兩人身上,宮憫、陌三爺,兩人筆直坐在席間。
兩人從宴會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一個表情——面無表情,兩人還一直是零交流。
朝會上的事情,他們可沒有忘記。
經(jīng)歷了早上的事情后,宮憫還愿意娶陌桑嗎?
這個問題有人歡喜,有人愁。
宴會結(jié)束比較早,宮憫就匆匆走出皇宮,坐上馬車。
贏戈小聲道:“主子,蕭公子帶來消息,丞相大人打了郡主,而且是往死里打?!?br/>
陌三爺會打陌桑,意料中的事情。
宮憫淡淡道:“具體情況是怎么樣的?”
“蕭公子也不清楚,他是從門房那里得到的消息,陌府門房的連門都不讓進(jìn),就讓他想辦法救人,顏惑公子還讓語桐帶話,讓主子想想有沒有能救郡主,或者是能攔下三爺?shù)娜恕!?br/>
贏戈把語桐帶來的話,只字不漏地重述一遍。
宮憫一陣沉默:“他們現(xiàn)在還在吟風(fēng)樓?”
“他們?nèi)チ松瞎俑?,聽說是蕭公子想到辦法救郡主?!?br/>
聞言,宮憫眉心上出現(xiàn)一個川字,稍稍思索,馬上道:“贏戈,調(diào)轉(zhuǎn)車頭,我們?nèi)ド瞎俑!?br/>
他讓顏惑找若初等消息,不是讓他想辦法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