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一謝沒有想過自己會故地重游。
這座城市對他而言,既是得到救贖的地方,也是重新被打回深淵的地方。
當(dāng)他再度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座海邊城市變化極大。
已經(jīng)九月底,海市剛下過兩場雨,夜間氣溫降了下來,霓虹燈閃爍顯得有些蕭條。肖慎當(dāng)年押對了寶,現(xiàn)在在為燕一謝做事,燕一謝剛出機場,他便讓司機開著車過來接人。
燕一謝一襲黑色風(fēng)衣,將行李放進后備箱,命司機先行離開,他獨自驅(qū)車目的地。
他去了學(xué)校,也去了姜寧先前在胡同那一片的家,最后沒什么表情地將車子開上了山。
這幾年隨著海市的發(fā)展,政府提議過將這片山變成旅游景點,但被燕一謝拒絕了。
他干脆將這片地買了下來,在山腳下圈出了私人禁地的范圍,不許任何人靠近。
他還讓管家?guī)退伊巳?定時上山清理,以免整座山變成野草瘋長的荒山。
但即便有人打理,也難免顯得荒蕪。
開車上山的道路上,缺了幾塊,柏油路面出現(xiàn)了幾條裂縫,看起來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月下了暴雨,將路沖刷出了一些塌陷。
朝遠處看去,蘆葦幾乎有一人高,完全看不清那條溪流在什么方向。
狹小的小道兩沿,零星還有幾盞燈泡亮著,但是上面積滿了灰塵。燕一謝雇來的人至少已三個月沒來擦拭。
燕一謝開著車,碾過路面上的雜草,一路驅(qū)車來到別墅的院前。
他剛將車子停下,便察覺有人已經(jīng)來過。
雕花柵欄院門被推開過,地上有三十六碼的腳印,院子里的瑪格麗特在這個季節(jié)剛好綻放,正野性生長,有人修剪過枝葉,然后長時間地在院中樹下駐足。
燕一謝去到她駐足過的位置,一抬起頭,發(fā)現(xiàn)正好看見的是二樓自己的房間。
“……”燕一謝一動不動地站了半晌,皺起眉,心情復(fù)雜起來。
姜寧這是在干什么?
故地重游,然后懷念年少時期他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
要不是姜帆的確很少說謊,燕一謝幾乎要以為這又是姜寧的一個手段,利用姜帆把自己誆騙過來,然后演一段深情給自己看。
待他陷進去,她便又能為所欲為。
燕一謝找到姜寧的時候,姜寧正在溪邊發(fā)呆。
姜寧隨手抄起手邊的一塊石子,朝溪中砸過去,但溪水泛起一圈圈漣漪后,又有另一塊石子砸了進去。
力道比她的要大,漂的距離也比她的要遠。
姜寧立即回頭,見到燕一謝不遠不近地站在蘆葦中,正彎腰拾起第二塊石子,只有遠處的路燈傳來漂浮朦朧的燈光,他腿很長,立在那邊身形高大,落在地上的影子也相當(dāng)修長。
姜寧還以為自己看錯了,趕緊站了起來:“你怎么來了?”
燕一謝一身風(fēng)衣,側(cè)臉漠然,將手中第二塊石子拋入了水中。他看了她一眼,因為逆著光,眼神有些難辨:“有些東西回來取一趟?!?br/>
姜寧心中一喜,朝他走過去:“好巧,我也是學(xué)校需要一些資料,回家取一趟,你哪天回京市?我們是不是可以一塊兒回去?”
燕一謝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只是冷冷瞧著姜寧:“為什么來這里?”
姜寧愣了一下,她不是已經(jīng)解釋過了嗎,“取資料。”
燕一謝:“我不是問你這個?!?br/>
姜寧旋即反應(yīng)過來,對于兩個人而言,那棟別墅,這片小溪,都有太多回憶,她回到這里來,看起來就像是舊情難忘,沉溺于過去的緬懷。
可她的確是在緬懷,沒什么好否認的。
她有時候會想,當(dāng)時會不會有更好的辦法,要是她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就好了,他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
姜寧沉默了半晌,理不直氣也不壯地說:“我就是想吃回頭草,怎么,不行嗎?”
燕一謝:“……”
燕一謝咬了咬后牙根,俊臉上浮現(xiàn)一層薄怒。
他不得不承認,他內(nèi)心深處是希望姜寧和他一樣,對當(dāng)年分手的事情耿耿于懷的。他希望姜寧沒有忘記過他,他的獨占欲希望姜寧只喜歡過他一個,他希望姜寧和他一樣不顧一切地想要挽回這段關(guān)系。
但是姜寧每次這樣輕飄飄地說出來,他又半個字,都、不、信。
她慣會擺布人心。
他根本分不清她是在演戲還是在說真心話——她有片刻的真心嗎?!
他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難以再一次對她建立任何信任。
燕一謝深吸了口氣,竭力把心頭的怒意按捺下去,他盯著姜寧,冷聲問:“姜帆說你……生病了一個多月,怎么回事?”
當(dāng)時的事情姜寧都有些不記得了,只感覺像走馬燈一樣,高考很快就結(jié)束了,她收到了錄取通知書,然后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大學(xué)軍訓(xùn)了。
此刻燕一謝問起來,姜寧也有些恍惚,想了想,道:“不知道,那段時間抵抗力可能有些下降,不過不是什么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