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濃霧中,大利背著大吉的尸體一瘸一拐地前行。不管方向,不管路程,只是向前。大利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脫皮,沙啞的喉嚨里卻一直重復著那句:“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回家!回家……”他的眼神黯淡無光,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無盡霧海。那句話中的信念支撐著他。
背上死去的大吉,血已經(jīng)流盡,破損的傷口處開始腐爛發(fā)臭。他的頭隨著大利每一次深淺不一的步子而晃動。每晃動一次,大利便感覺大吉還活著,他正以這種方式提醒自己不停前行,回到家去。在現(xiàn)在的大利看來,大吉就是還活著。
連續(xù)幾天,大利背著大吉,不休不息地行進。實在口渴,路過沼澤或水坑時一頭扎進水中,匆匆喝水喝到嗆鼻。他還不忘放下大吉,用手勺水給大吉喝——雖然大吉喝不進。饑餓難耐,便抓一把水坑旁的紅色醬果塞進自己嘴中,薄薄的果皮和辛辣的汁水流進胃里,令大利忍不住反胃。
就這樣不眠不休地前進。身體的疲憊感和饑餓感一次又一次地沖擊大利的意志。他強打精神,一遍又一遍地用“沒事的!沒事的!我們回家!回家……”摧眠自己。
饑餓、疲憊、親人死去的痛苦、迷失方向的恐懼、荒野空闊帶來的壓迫……它們?nèi)缤粔K塊巨石壓在大利緊繃又脆弱的神經(jīng)上。他感覺到身后的大吉越來越重。自己的腰已經(jīng)直不起來。饑餓從胃里跑出,化作一只冰冷的手狠狠地掐住他的心臟。直到一塊石頭絆到大利受傷的左腿。原本只須他右腳邁大點便能保持平衡,但這一絆,絆倒了他頑強支撐著的意志。大利眼前一黑,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