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身為太保,顧衍本來只能教嬴政一個人的。但被嬴政用鐵血手腕代父統(tǒng)治了幾乎一整年的朝臣都知道,秦王根本就不需要教導。唯一對太保、太傅職位有堅持的就是以關內侯為首的宗室。
這種堅持就是名頭上的,根本沒有實質作用。
從嬴政默認他帶著張蒼來赴任就知道,他現(xiàn)在已經不在乎顧衍會不會收其他學生了。想到兩人還是甘羅這么大時,嬴政甚至會因為他教導一個村女而生氣,顧衍懷念的笑笑,心里感嘆時間過得真快。
不過,收一個九歲的孩子?顧衍決定不能自己武斷的做決定,畢竟甘羅志向說不定不在墨者之學,自己又無心朝政,恐怕在政治上給不了他什么助力。
對自己的身份地位毫無認知的顧衍輕聲問一臉嚴肅的小孩,“那阿羅可愿為我學生?”
甘羅看了眼笑著捋胡子,看不出情緒的呂不韋,又瞥了眼低眉恭順的張蒼,抿了抿嘴說,“羅見過先生,承先生不棄。”
呂不韋這此以接風洗塵為由的宴會,好像真的就是為了將甘羅介紹給顧衍一樣,此后就自己去找舞伎享樂,沒來打擾這對新出爐的師徒。
舞樂聲越來越大,依舊掩蓋不住宴會場上時漲時浮的淫/靡聲音。顧衍敏銳的其余四感被折磨的不輕,想到現(xiàn)在的場面相當少兒不宜,于是示意張蒼去和呂不韋告別,直接帶著甘羅和張蒼坐車離開。
好在走的比較早,趕在宵禁之前到了顧府。
三人坐在堂上,顧衍溫和的望向甘羅,“你的衣物之類,我明日會讓家人去呂相國那里取來,今天就先用我這里的吧!”
“承先生情,學生不敢?!备柿_素衣葛巾,深深拜下。
又說府里的藏書他可以隨意翻閱后,顧衍就打發(fā)甘羅去休息。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階段,多睡覺有利于長高。
又吩咐韓徒去和越丫說明天用豆油炒些蔬菜,再按張蒼的標準給甘羅備上朝食后顧衍才笑著對張蒼說,“若是阿羅問你什么,盡數(shù)告訴他就是,不用藏私?!?br/>
“諾?!睆埳n行禮,然后低聲說,“可先生就不擔心那呂相是在利用甘家小子......”畢竟無緣無故的將自己的少庶子給當朝太保做學生,怎么想都很怪??!說不準就是讓甘羅做細作,監(jiān)視顧衍呢!
“噤聲?!鳖櫻茌p聲提醒他,然后在張蒼安靜下來后道“我和呂相國的事情,不該連累孩子。你就當他是你師弟就是,莫要有多余的心思?!?br/>
呂不韋不過是忌憚他在嬴政心里的地位會超過自己,從而得到更多的政治偏愛。這種只為自己的名聲利益的人,本來就和他沒什么交集,呂不韋只不過是把他當作自己的假想敵了。
只要不過分,顧衍不會做什么的。
曾經,他和呂不韋都是堅定的?;庶h,如今......他依舊愿意做嬴政最堅固的基石,但呂不韋可不見得。就是沒有前世記憶,顧衍都知道只不過是道義讓嬴政不能下手干掉呂不韋這個眼中釘,但凡讓他抓住了把柄,這位文信侯恐怕兇多吉少。
“阿蒼,你覺得如果你落難,對你伸出援手的人在什么時候最值得感謝嗎?”顧衍平和的笑了笑。
“在蒼功成名就時?!睆埳n毫不猶豫說,“蒼被人搭救,那時定沒有能力報答恩人,故功成名就后加倍報答才是常理?!?br/>
“阿蒼心思純良?!鳖櫻軟]說對,也沒說不對,只是點點頭贊嘆了一句。
這個話題就像是顧衍忽然想到的一樣,沒有再提,兩人轉而聊起今天的窯爐直到月色籠罩當空。
......
嬴政這邊還在看公文,前世他就每日看公文一石,今生雖然開始使用紙作為書寫材料,公文沒有那么重,但每日批閱是數(shù)量并沒有減少。
只不過,今生有信任的老臣幫扶,比前世要輕松很多。想到顧衍提議的設立文官考核制度,嬴政覺得可以提上日程了。
命侍從將博士里善教者選些出來,明天下朝后來見自己,讓寺人將明日見博士官和太保的事情記下,又看起公文。雖然很小的時候顧衍就教他將事情分成重要且緊急,緊急不重要,重要不緊急之類的分批處理,但在嬴政心里,國家大事哪有這些區(qū)分,分來分去都是重要且緊急,這種方法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低眉恭順的侍女悄無聲息的將油燈挑亮,然后將王身邊快燃盡的蠟燭更換了一些,使宮殿內更加明亮了些。青銅燈架在燭火的照耀下在地板上投下陰影,侍從都安靜的跪坐在陰影內,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年輕的王上批閱公文,忽然冷笑一聲,在場的所有侍從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將頭埋的更低了。
“盡是阿諛奉承之輩!”嬴政將文書拍在案幾上,不滿的說,原本還想說些都不如顧衍的話,但挑眉看了看四周,最后什么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