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過年沒有后世那么熱鬧,但慶祝開年的心情是一樣的。
顧熙指揮著仆人將桃梗刻制的神荼、郁壘像掛在正門的左右,顧衍和兄長坐在書房里玩六博。顧衍伸出手,比劃了一個數(shù)字。顧昭皺著眉頭,看看棋盤,又看看顧衍的手,慎重的將手里的梟棋向前一步。
顧衍聽到聲音,收回手示意兄長擲骰子。然后在確認(rèn)兄長的步數(shù)后,顧衍輕叩棋盤,選擇將自己的一顆散棋向前三步,碰到安排在棋盤上的棋子,將散棋變成梟棋,入水‘牽魚’獲籌。
兩人的身旁都放了不少籌碼,水中的籌已經(jīng)所剩無幾。
兩人停頓了片刻,顧昭數(shù)了數(shù)雙方的籌碼,嘆了一聲氣認(rèn)輸了。
“承讓?!鳖櫻苄χ鴮⒔鹱幼龅幕I碼收歸囊中,顧昭搖搖頭,“還以為你平時忙于政事,對這種玩樂生疏了呢!”絲毫沒有掩飾本來打算坑弟弟的打算。
顧衍穿著常服,斜依在一旁的高腳熏爐上,看上去毫無正形,端的是一派美人頹唐的風(fēng)格,潔白的脖頸在銅器的襯托下甚至有些晃人眼。
顧衍也沒把自家兄長的話當(dāng)回事,揚聲把在外面將仆人們指揮的團團轉(zhuǎn)的顧熙叫進來,還沒等顧熙把禮行完就將裝了金籌的錦囊拋給他,等顧熙手忙腳亂的接住才笑著說,“過年給我們阿熙點錢,帶著族里的孩子們?nèi)ゼ猩贤姘?!?br/>
每隔三個月,鄉(xiāng)里就會有格式各樣的集市,以供百姓購買農(nóng)資。過年時候的集市就更加熱鬧,孩子們喜歡的木偶,小哨子,竹編的各種玩具都有的賣。就是顧熙這樣的貴族子弟都很難抵抗和小伙伴們一起去集市上玩耍的誘惑。
聽到自己叔父的話,顧熙立刻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親,顧昭揮揮手將他打發(fā)出去了。
“多帶些仆人,記得給族里的孩子們都買些玩物?!?br/>
“諾?!鳖櫸蹰_心的笑著對兩位長輩行禮后,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先前還能壓住步子慢步而行,一出屋門就不顧禮節(jié)的跑了起來。
“還是孩子呢?!鳖櫿褵o奈的說。
顧衍將六博收好,這才笑著說,“誰家孩子不是這樣?就算是嬌嬌(1),都和兄弟打架呢!”
“可不是。”顧昭伸手幫顧衍收拾,然后才說,“明日要祭祖之后你就回咸陽嗎?”他還不知道顧衍請了年假。
“我和王上請了年假,多陪母親父親一陣子,到十一月再回去?!?br/>
顧昭當(dāng)然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多休息一陣子,聞言笑著點點頭,“你身子不好,多在家休息一陣子也好。家里有我,也不用你干什么?!?br/>
顧衍嬉笑著拍了拍兄長的背,“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躺在顧家米堆上做個米蟲啦。”
顧昭拿自己這個弟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笑著把他的手扒拉下來,“去去去,找母親鬧去,別來煩我?!彼粫€要去找父親,商量明天祭祖的事情呢!沒空陪顧衍胡鬧。
顧衍笑著從書房里出去,韓徒立刻遞上手爐,然后輕輕托著顧衍的胳膊準(zhǔn)備給他帶路。這么多年,顧衍從來都沒有用過手爐,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它需要顧衍用兩個手拿著,不方便顧衍拿自己的手杖。
因為披風(fēng)都被拿去清洗了,顧衍沒有保暖的東西,只能拿著手爐御寒。
“披風(fēng)還沒洗好嗎?”顧衍不喜歡太奢侈,僅有的幾件披風(fēng)都在回來的路上弄臟了。但只要加緊清洗,今天應(yīng)該就能烘干一件了。
韓徒依舊供著身扶著顧衍,恭敬的回答,“狐裘厚重,沾上的污漬又不好清洗,已經(jīng)催浣衣女加緊洗了。”
顧衍眉頭一緊,讓韓徒帶他去浣衣女洗衣服的地方。韓徒見多了顧衍整日和農(nóng)人、奴隸混在一起,沒有說任何主君身份貴重,不該去見奴隸之類勸阻的話,安靜的帶路。
浣衣女們一般住在水井旁,方便她們打水洗衣服。顧衍還沒走到,就聽見棒槌敲打衣服的沉悶聲和水流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的嘈雜聲。如今的洗衣方式就是用棒槌敲打衣服,有時遇到難以清除的污漬時,也會選擇用一些草木灰水。
因為草木灰水的腐蝕作用,一般的浣衣女都雙手粗糙。
小院子里忙的熱火朝天,因為顧衍制止了負(fù)責(zé)人的招呼聲,所以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顧衍一邊在穿廊上聽洗衣的聲音,一邊低聲問韓徒她們的工作情形。在聽說每一個浣衣女都要連續(xù)工作五六個時辰時,他眉頭緊皺地問負(fù)責(zé)人,“府中人口又不多,這些浣衣女怎么會工作如此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