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詩人戴叔倫有名詩《題稚川山水》:“松下茅亭五月涼,汀沙云樹晚蒼蒼。行人無限秋風(fēng)思,隔水青山似故鄉(xiāng)?!?br/>
稚川,唐朝人心中的著名仙境。
下面的故事就與稚川有關(guān),與仙境,與隱逸,與仕途,與一個唐朝人的理想有關(guān)。
玄宗天寶年間,有原籍涼州的僧人契虛,俗家姓李,父親曾做過御史中丞。但是,契虛無意權(quán)貴,而好佛學(xué),二十歲起就進入長安佛寺修行?!鞍彩分畞y”開始,潼關(guān)被破,玄宗奔蜀,長安失陷,契虛逃入太白山。
在山中隱居的契虛,不再吃五谷凡食,而以柏葉果腹,飲山泉解渴,過起修行的日子。
一天,有白發(fā)道士自稱喬君的前來拜訪,此人貌相清瘦,仙風(fēng)道骨,對契虛說:“我看你形貌秀異,神采非凡,為什么不去仙境看看?”
契虛說:“我塵俗之人,怎么能到仙境?”
喬君說:“其實仙境離此地特別近?!?br/>
契虛說:“既然如此,可否引我去?
喬君說:“可以,但那人未必是我。你可按我說的去做:離開太白,去商山,山腳下有一客棧,你在那里準(zhǔn)備美食,若遇見販賣東西的山民,就請他吃飯,他會問你去什么地方,你就說去稚川,他就會為你指路了?!?br/>
“稚川?”契虛茫然道。
契虛按喬君說的去做了。
在商山客棧,他準(zhǔn)備了很多好吃的,每有山民路過就請他們吃飯,前后有一百來位,他們飯都吃了,但沒一個人問契虛去哪里。
契虛很沮喪,思忖著,定是喬君騙他,便準(zhǔn)備離開。
就當(dāng)天晚上,又來了一個賣東西的山民,契虛做最后的努力,請他吃飯。
山民說:“你要去哪兒呢?”
契虛差點流出眼淚:“稚川!稚川!我想去稚川啊,為了實現(xiàn)這個愿望,我已經(jīng)等了很多年了!”
山民道:“稚川?那是仙境,你怎么能抵達(dá)?”
契虛說:“我自小羨慕神仙,曾遇高人,勸我到稚川一游,請帶我去吧!”
山民道:“你真的想跟我一起去嗎?”
契虛說:“若能去稚川,雖死不悔!”
于是,山民帶上契虛,出了客棧,直奔以盛產(chǎn)美玉而聞名的藍(lán)田。
在那里又準(zhǔn)備了一下,當(dāng)晚兩個人向當(dāng)?shù)氐挠裆竭M發(fā)。入玉山后,涉險流,爬危巖,走了八十里,來到一個山洞前。有水自洞中淌出。山民叫契虛跟他用石塊堵塞洞口,以斷其流。三日后,洞口不再冒水,隨后他們才進洞。
洞里很暗,兩個人摸索前行,走了幾十里,來到一扇石門前。穿過該門,豁然開朗,祥云靜浮,山明水秀,別有洞天。
山民和契虛又走了一百多里,來到一座高山下,仰望山勢,極險峭,契虛不敢攀登。
山民道:“你想功虧一簣嗎?稚川即至,為什么彷徨不前?”說罷,用手拉起契虛,一路攀登。
契虛頭暈?zāi)垦!?br/>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于到云霧繚繞的山頂了。契虛偷偷往山下看,底下的景象已杳不可見。
但稚川還沒到。
在相對平坦的峰頂,山民和契虛又走了一百多里,再次來到一個山洞前。
穿越后,面前是茫茫碧水,中有仙樹搖曳,樹間有條寬一尺多的石徑,其長至少有百里。山民在前,引契虛踏上石徑,走到盡頭,又是一座高山。
山前有棵巨大的樹木,枝葉繁盛,高有數(shù)千尋。山民攀上樹,大聲長嘯,過了一會兒,有大風(fēng)起于樹間,隨即見到一條巨繩從高山上垂下,巨繩末端系著一個行囊。
山民叫契虛跳進囊中,閉上眼。隨后,山民也進了行囊。接下來,巨繩開始升起,按契虛的計算,他們在囊中行進了至少半天。
最后,山民說:“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契虛慢慢睜開眼,發(fā)現(xiàn)再次來到峰頂,極目遠(yuǎn)眺,宮闕樓閣,皆呈玉色,光輝交映,如夢如幻。
契虛激動得熱淚盈眶:“啊,稚川!”
《宣室志》中的記載是:“……于是捀子與契虛俱至藍(lán)田上,治具,其夕即登玉山,涉危險,逾巖巘,且八十里。至一洞,水出洞中,捀子與契虛共挈石填洞口,以壅其流。三日,洞水方絕。二人俱入洞中,昏晦不可辨,見一門在數(shù)十里外,遂望門而去,既出洞外,風(fēng)日恬煦,山水清麗,真神仙都也。又行百余里,登一高山,其山攢峰迥拔,石徑危,契虛?;蟛桓业牵瑨缸釉唬骸啥记医?,何為彷徨耶!’即挈手而去。既至山頂,其上坦平,下視川原,邈然不可見矣。又行百余里,入一洞中,及出,見積水無窮,水中有石徑,橫尺余,縱且百里余。捀子引契虛躡石逕而去,至山下,前有巨木,煙影繁茂,高數(shù)千尋。捀子登木長嘯久之,忽有秋風(fēng)起于林杪,俄見巨繩系一行橐,自山頂而縋,捀子命契虛暝目坐橐中。僅半日,捀子曰:‘師可寤而視矣?!跆摷韧?,已在山頂,見有城邑宮闕,璣玉交映在云物之外。捀子指語:‘此稚川也!’……”
山民領(lǐng)著契虛共入稚川城。一路走來,見仙女圣童羅列左右,其中一仙人問山民:“這僧人是誰?來自人間的吧?”
山民道:“他雖來自人間,但久愿游稚川,所以我引他來看看?!?br/>
他們穿過幾重仙霧繚繞的門樓,來到一處大殿,玉案后坐著一位仙人,姿容古怪,兩旁是金甲侍衛(wèi),甚為嚴(yán)整。
山民叫契虛跪拜,并介紹道:“這就是稚川真君?!?br/>
稚川真君聽了山民的介紹,叫契虛上前答話:“你絕了三彭之仇了嗎?”
契虛如墜云霧中,回答不上來。
稚川真君說:“那你不能留在這里?!?br/>
稚川真君叫山民帶契虛去殿外的翠霞亭。
該亭凌駕于空中,里面有一人,發(fā)長數(shù)十尺,袒衣而坐,膚黑目明,不時沖他們眨眼。
山民對契虛說:“拜?!?br/>
契虛又拜,起身后,悄悄問山民:“這人為什么一直在沖我們眨眼?”
山民道:“他就是楊外郎,隋朝宗室,煬帝末年,天下大亂,他隱于山中,得道后成為稚川的居民。他并非在沖我們眨眼,而是在用神眼透徹人世之事?!?br/>
契虛說:“可以叫他睜開眼嗎?”
山民近前相請,楊外郎就真的猛地睜開眼,目光所至,一如日月映照,契虛驚得汗流浹背。
他們在亭壁邊看到一人,正在那打盹兒。
山民說:“此人叫乙支潤,最初也生活在人間,得道來這里定居?!?br/>
山民帶著契虛轉(zhuǎn)了一圈稚川城,隨后按原路返回。
在路上,契虛問:“方才真君問我絕沒絕三彭之仇,什么意思呢?”
山民道:“所謂‘彭’是‘三尸’的姓,而‘三尸’就在人體內(nèi),以吃五谷為生,專門監(jiān)視人的過錯,每至庚申時分,稟告給天帝。所以,只有不食五谷,也就是辟谷后,才能斷絕‘三尸’,最終成仙得道;否則,無論怎么努力修行也是沒用的?!?br/>
契虛似有所悟。
這就是契虛游稚川的故事。從上面的經(jīng)歷看,尋仙之旅真不是那么容易。
唐朝時,通往仙境之路并不只有這一條?!稄V異記》中有一個相近的記載:
長安市面上有位從終南山來的老人姓王,以賣草藥為生,人稱王老。據(jù)說,長安居民好幾代人都見到過他,由此可知其年歲已經(jīng)很高了。當(dāng)時,有位在稅收部門工作的小吏李司倉,愛慕仙道,認(rèn)為王老有可能是位得道之士,所以非常敬重他。
王老每次來長安賣草藥,遇到天氣不好,都寄居在李家。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十多年。
這一天,李司倉終于向王老提出學(xué)道的要求。后者見李誠摯懇請,答應(yīng)帶他入終南山學(xué)道。李大喜,立即告別妻兒,帶了幾個仆人,隨王老出長安,進入茫茫終南。
在王老帶領(lǐng)下,他們在一座山峰下停住了腳步。附近有一農(nóng)舍,有山民遠(yuǎn)遠(yuǎn)沖王老揮手,及近前,問購買仙牛的事怎么樣了。王老跟他交談后,山民高興地離去。這個山民,是帶領(lǐng)前一個主人公游稚川仙境的那位嗎?
王老轉(zhuǎn)過身,指著山底的一棵高聳入云的大樹,對李司倉說:“可爬上此樹。”
眾人開始爬樹。不知爬了多長時間,總算爬到盡頭,此時已在云霧間,再往下張望,已看不到山底。王老又指著垂于樹間的數(shù)條青藤說:“可攀爬此藤上去。”
眾人仰望那青藤,仿佛是從天上垂下的。
順藤而上,又花費了很長時間,來到一處山腰。這時候,王老建議李司倉遣散跟著的仆人。李司倉言聽計從。仆人們很郁悶,心想:攀樹爬藤,好不容易來到這里,一個神仙也沒見到,倒要我們再順著藤條下去,這叫什么事?要是不讓人跟著,早說?。?br/>
只說李司倉與王老,又往上爬了很久,才來到峰頂。
這里藥草繁盛,清泉流淌,景象秀異,一些道士紛紛跟王老打招呼,王老將李司倉帶進一個大房子。這里還住著幾十個人,有老有少,都是凡人的模樣,大約都是來學(xué)道的吧。
幾天后,在大家的企盼中,天邊出現(xiàn)一朵五色云。云影越來越大,漸漸覆蓋了峰頂。學(xué)員們都很興奮,互相擊掌祝賀。此時再望,云朵里飛出三只白鶴,有聲音從云中傳出:“導(dǎo)師到!”
話音剛落,一位須發(fā)皆白、松形鶴骨的真人自云中而來,冉冉降落在峰頂。
王老帶領(lǐng)李司倉等人拜倒,導(dǎo)師矜持地點點頭,隨后一一接見學(xué)員,到李司倉這兒,發(fā)生了這樣的對話:
導(dǎo)師:“為什么來我這兒?”
李司倉:“想學(xué)道!”
導(dǎo)師:“學(xué)道?”
李司倉:“是啊,王老介紹我來的?!?br/>
導(dǎo)師:“你還是回去吧?!?br/>
李司倉:“為什么?”
導(dǎo)師:“我看你的面相,有官祿之命。等你官祿之命到頭了,再來不遲。”
王老一聳肩膀,表示沒辦法。
李司倉:“可是……”
王老:“對了,山下有人要兩頭牛,就是你我來時遇見的那個山民,你順便把牛帶給他。”
李司倉:“我去哪兒搞牛?”
王老:“這里有賣的?!?br/>
李司倉:“?!?br/>
李司倉真的就買到了兩頭牛,也許是王老出的錢,總之他帶著兩頭牛又攀藤附樹,按原路爬了下去。至于那牛是怎么爬的,我們不太清楚。來到山腳下后,按王老吩咐,李司倉把牛送給了山民。當(dāng)他再回頭時,發(fā)現(xiàn)身后通往仙境的山路以及那藤樹都消失不見了。
回過頭來,繼續(xù)說契虛的故事。
從稚川回來后,契虛繼續(xù)歸隱太白山,唐德宗貞元年間,轉(zhuǎn)移到華山修行。
在唐朝,華山、終南山和太白山,為關(guān)中地區(qū)道家三大隱居地。在華山,和契虛一起隱居的還有一個叫司馬郊的人,此人是個自然主義者,視山川為帷幄,以禽獸為伴侶,每日食山鳥銜來的野果。
在華山,契虛一隱就是很多年。
在古代,“仕”“隱”“仙”三個詞是始終糾結(jié)在士人的內(nèi)心的。在這里,不妨說說古時的隱逸風(fēng)尚。在這種糾結(jié)中,“隱”處于中心位置,所謂低頭尋仕途,抬頭望仙云。
隱逸理想,在中國古代的士文化中太重要了。歸隱泉林,“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天子不能臣,諸侯不能友”,這是古代隱士秉持的堅定信念。
印象中,隱逸是道家所獨有的。但實際上在儒家文化傳統(tǒng)的大樹上,同樣有著隱逸的葉片:“有道則見,無道則隱。”不過,這里說的隱,仍是在以“入世為本位”提出來的,或者說是被動的,而并非像老莊道家尤其是莊子之說,完全出自對個人終極價值的追求。這是儒家和道家關(guān)于隱逸理想的最根本的區(qū)別。明白了這一點,就好理解中國古代那些有關(guān)隱逸的人物、文化和歷史了。
那么,到底該如果定義隱士?
隱士當(dāng)然不是隱居不仕的人,而是隱居不仕的士。一字之差,謬之千里。否則的話,游走山野的樵夫也算隱士了。澳大利亞漢學(xué)家文青云對于隱士有個說法:“對于任何隱逸而言,關(guān)鍵的要素是自由選擇:不管一個隱士出于什么理由而出世,也不管他最終采取了一種什么生活方式,只有當(dāng)他的行動是遵循某種道德選擇,而不是迫于環(huán)境壓力,他才可以當(dāng)之無愧地被稱為隱士?!?br/>
現(xiàn)在,當(dāng)我們談到隱逸的理想和傳統(tǒng)時,總希望找到一個源頭。在老子那里,還是在孔子那里?在老子的思想中,沒有明確的隱逸說法。所以,我們只能留意孔子。而且,我們確實也發(fā)現(xiàn):在他那里,隱逸作為一種理念開始被肯定,并對后世產(chǎn)生了極大影響。儒家學(xué)說當(dāng)然要講積極入世,“內(nèi)圣外王”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同時,孔子對隱逸之士又非常推崇,他對勸自己出仕的人這樣回答:“吾有布衣之心,子有袞冕之志,各從所好,不亦善乎。道既乖矣,請從此辭。”孔子建立了入世的儒家學(xué)說,但同時又有意無意地宣揚了隱逸的理想,“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孔子雖然提出了隱逸的概念,但真正把這個概念做大的,是歷史上獨一無二的偉大而神奇的莊子。這個做過漆園吏的宋國人確實打開了中國士人心靈最遼闊的一道閘門。提起道家一般都將老莊并稱,實際上這兩者是不一樣的。老子的哲學(xué)從小處講是政治哲學(xué),往大處講是宇宙哲學(xué);而莊子的哲學(xué)是人生哲學(xué),完全針對個人。在莊子看來,自由與獨立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為我們描繪了一個逍遙游的境界。但有一點值得注意,莊子提倡隱逸,并非一定叫人回歸山林。在他看來,最重要的是與當(dāng)權(quán)者保持距離。
在孔子以前,談到隱逸這件事,很多人提到巢父和許由。據(jù)說,巢父被堯看中,欲將君位傳給他。巢父覺得自己的耳朵被污染了,于是跑到水邊去洗耳朵。這時候,有老父牽牛而過,說:“你聽到此言覺得耳朵被污染了,但又為什么在這水中洗呢,把水也弄臟了,叫我的牛沒法喝水?!边@是故事最初的版本。后人把巢父的故事安到另一位賢德之士許由身上,巢父則飾演了牽牛老父的角色。無論故事主角是誰,他們都是拒絕天子之位的,所以是高潔之士的代表,被后人尊奉為隱士之祖。如果說巢父(或許由)的反應(yīng)還算平和(頂多是洗了一下耳朵),那么務(wù)光和卞隨就激烈得多了。湯伐暴桀前,找隱士卞隨、務(wù)光商量,二士皆答“吾不知也”,后來湯有天下,欲把天子位讓給二人,他們認(rèn)為受到了玷污,最后投水而死。后面的伯夷、叔齊就比較熟悉了,因周滅商而不食周粟,逃隱于首陽山,以采集野菜為生,后聽人說周有天下,即使是野菜也是周的,于是二人就餓死了。
春秋時代的隱士,有晉文公時的介子推,此人有恩于文公,但文公返國后,他不愿為官,隱于綿山。文公叫人放火燒山,為的是逼他出來,沒想到卻將他燒死。當(dāng)然,還有一個版本,說他逃出了綿山,繼續(xù)做了隱士,三十年后,有人于東海邊見其賣扇。說到這里,有人會提到買賣做得更好的范蠡。他在協(xié)助越王勾踐復(fù)國滅吳后,選擇了激流勇退,在漫游和經(jīng)商中度過了剩余的歲月,而且經(jīng)商尤其成功,被認(rèn)為是儒商之祖。嚴(yán)格地說,他不算一個純正的隱士,但身上的隱退思想?yún)s值得注意。范蠡執(zhí)政懂國,作戰(zhàn)知兵,經(jīng)商熟悉市場,其經(jīng)營之道頗具原創(chuàng)性,作為一個人物,實在不簡單。范蠡是進退有據(jù)的士人,這一點為后世樹立了榜樣。談到這個人,很多人的觀點是:既有儒家入世之心,又有道家出世之道。如果仔細(xì)品讀,會發(fā)現(xiàn),他還有楊朱“貴生”和“重己”的思想,對個人生命的保存與歡愉非常珍視。這一點對后來士人的隱逸觀念是有影響的。
不過,莊子對卞隨、務(wù)光、伯夷、叔齊那樣的人是不屑的,他認(rèn)為他們并沒真正達(dá)到一種隱士的理想之境。因為對一個真正的隱士來說,并不存在一個為了政治立場而付出生命的理由。莊子的這個觀點是可以接受的。戰(zhàn)國時,除莊子這樣純正的隱士外,隱于山林的還有像鬼谷子這樣縱橫家和陳仲這種“上不臣于王,下不治其家,中不索交諸侯”的高潔之士。后者出身齊國貴族,但心厭仕途而情系林野,居于石室,接飲甘泉,在當(dāng)時影響很大。孟子在談到他時,稱他是“齊國之巨孹”。
從秦朝建立到西漢之初影響最大的隱士是“商山四皓”:東園公、夏黃公、綺里季、甪里先生。東漢章帝時的隱士梁鴻“仰慕前世高士,而為四皓以來二十四人作頌”。由此可見此四人在那個時代所占據(jù)的地位。四人最大的特點:一年歲高,二德行深,三知進退。在傳統(tǒng)的看法中,認(rèn)為真正的高士,并不是說永遠(yuǎn)呆在山中,而是說知道何時扶世,何時潛隱。四老原本是秦博士,秦末避戰(zhàn)亂,潛行入商山。西漢初,劉邦欲請之出山,被四老拒絕。漢初建,劉邦在選接班人問題上很頭疼,太子盈雖賢良卻懦弱,劉邦有意立戚妃之子如意,這是個大問題。秦二世而滅,一個關(guān)鍵細(xì)節(jié),即廢長立幼,所選非人。當(dāng)時,呂后和張良很著急,但又勸不動劉邦,只好以太子之名請四皓安劉。四皓為避免天下再陷動蕩,慨然出山。劉邦平叛歸來,于宮中設(shè)宴,見四位巍然老者侍于太子身后,問之為誰,答曰:“商山四皓?!眲顔柎藭r何以出山?答:“太子禮賢下士。”劉邦后再無廢太子之意。太子繼位為漢惠帝,欲封賞四皓,四人不受而去,重返商山。四皓之高,就在于進退有據(jù)。四皓之后,西漢有名的隱士,僅有漢成帝時的陜西鄭子真、四川嚴(yán)君平。后來王莽篡漢,“是時裂冠毀冕,相攜持而去之者,蓋不可勝數(shù)”。但當(dāng)時的隱逸之風(fēng)只是出自對“正統(tǒng)”的維護和對新政權(quán)的不接受,跟伯夷、叔齊一類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