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白玉棺材。
尸體,韓慶的尸體。
溫潤華貴的棺材,冰冷無聲的尸體。
月色下,血烏樹林內,一方桃源天地內。
白色木屋旁,反映著明堂堂的月光,白玉棺材是那么的刺眼。
貓仙子盯著老叫花子,不敢轉頭,即便眼睛余光告訴她旁邊的是什么。
在她眼中,這不是棺材,不是尸體,而是悲傷,來自命運捉弄過后的絕望。
“當年,楊將軍戰(zhàn)死,驅魔大軍崩潰,有人臨陣反戈,有人逃命,有人死戰(zhàn),韓哥是后者,拳頭硬生生打得魔帝麾下一個軍團軍心崩潰,而他也鮮血淋漓的不知所蹤。在他忘死拼戰(zhàn)時,我曾到他面前,勸他與我離開,遠離人世紛爭,遠離正魔兩道,本以為他在心灰意冷中會答應我的請求,沒想到,他沒有心灰意冷,更沒有絕望,而是看著從高空墜落的楊將軍,眼神癡狂的對我說,大丈夫不求俯仰天地間,但求問心無愧,將軍有恩于我,而我韓慶并非忘恩負義之人?!?br/> 貓仙子嘴唇喃喃,緩緩敘說,終于鼓起勇氣,轉身看著棺材,眼淚簌簌而下,臉上的皺紋消失無影,皮膚光滑細膩,原本老態(tài)龍鐘,現(xiàn)在如花碧玉,貌美而光彩照人,不愧是當年在魔域引得無數(shù)年輕俊杰窮追不舍的仙子。
她眼神專注而飽含深情的看著棺材,朝前走兩步,彎下腰來,看著韓慶熟睡的面容,將鮮艷的紅唇印在棺材蓋上,淚眼婆娑道:“當年,你還對我說,辜負了我,是你此生最大的罪過,若有來生,愿以死相報?!?br/> “只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我之間不談辜負,只談結局,如今的結局,當真就是楊將軍希望的嗎?你的固執(zhí),你的仁義,你的無情,你的生死,此生此世,只應與我相連啊!”貓仙子聲嘶力竭,痛苦對著棺材內的韓慶質問道:“可是,你為什么要那么做!生死相依,與子相守,豈能如同兒戲!”
“十八歲時,我遇見你,那個手執(zhí)木棍,雙眸如星的少年;二十歲時,你浪蕩天涯,我與你相依相隨;三十歲時,你追隨楊將軍,立志驅魔;四十歲時,你名揚天下,得天下巨頭賞識,我隨你身畔,為你洗衣做飯,卻從未想過生死別離......”
說到最后,她已泣不成聲,話語難聞,只聽到嗚咽哭聲。
老叫花子看著曾被楊忠稱贊為巾幗不讓須眉,高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當世女豪杰的貓仙子,輕嘆道:“事已至此,痛苦在所難免,還是希望你能振作,韓慶肯定想看到你開心,無憂無慮的模樣......”
貓仙子哭聲戛然而止,轉過身來,盯著他寒聲道:“振作?開心?無憂無慮?你配說這句話嗎?我和韓哥有今日結局,你是罪魁禍首!若非你教導出楊忠這樣的魔域叛逆,若非你總是向往正義的世界,會有驅魔將軍、驅魔大軍嗎?若無驅魔大軍,又豈會有韓哥慘死的結局!你不要在這里假惺惺了,天下間有多少家庭因為你的徒弟楊忠而鬧得妻離子散,難道你不清楚嗎?你現(xiàn)在在這里勸我,可你敢勸導全魔域的傷心人嗎?不,你不敢,因為你怕被唾棄,被稱為君子劍的上官無悔會有今日的模樣,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你遲早會為此付出代價!”
老叫花子如被雷擊,瘦削的身軀顫抖,嘴唇上下合動,發(fā)不出聲音,他無話可說,也沒有資本反駁。
上官無悔,伴隨自己一生的名字;楊忠,自己最得意也最心痛的徒弟。
久遠的記憶,難言的過去,一瞬間涌上腦海,他嘴角苦笑,望著貓仙子,目光流露出光彩道:“你和韓慶的結局,我有錯,可不管是我,還是忠兒,對最終的結局都無怨無悔,我流浪數(shù)個世紀,是忠兒給了我希望,忠兒戰(zhàn)死魔帝,他卻無怨無悔?!彪S即,他的目光黯淡下來,沉聲道:“對不起!”
貓仙子原本怒氣沖沖的俏臉,忽然間平靜下來,戚惶面容,撫摸著棺材,輕輕一震,棺材蓋滑落下來,她的手觸摸到韓慶冷冰冰的臉,看向老叫花子,悲傷的眸子中涌動著愧疚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