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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川站在鐘樓前,目視前方。
　　
　　耳邊各種嘈雜的叫罵聲慢慢變得遙遠(yuǎn)，只剩了風(fēng)聲。
　　
　　鬼城這點經(jīng)歷，對于他來說,實在算不上什么，哪怕是眼前這種跟疼痛沒有關(guān)系的，語言上的侮辱和謾罵，也一樣。
　　
　　習(xí)慣了,在主城只要穿著制服被人看到，就能體會到。
　　
　　唯一的區(qū)別不過是現(xiàn)在旅行者們的目標(biāo)更清晰明確些而已,他們恨的，罵的,都是連川，而自己無法再躲在“鬣狗”這個稱號后面，從“之一”變成了“唯一”。
　　
　　旅行者更情緒化一些,團(tuán)長明顯很懂如果要讓他們接受“連川活在鬼城”的現(xiàn)實,首先要讓他們發(fā)泄夠。
　　
　　要罵就罵,偶爾有突然發(fā)動的能力攻擊過來,李向也不會阻攔。
　　
　　連川被第六次攻擊打中后背,感覺有些喘不上氣的時候,團(tuán)長才舉了舉手。
　　
　　“他比你們想象的要更強(qiáng)，”團(tuán)長說，“鬼城需要這樣的投誠者,一個主城親手培養(yǎng)的,以毀滅旅行者為目標(biāo)的強(qiáng)大武器?！?br/>　　
　　“萬一這是主城的騙局呢！”有人喊。
　　
　　“的確,我們沒有辦法判斷?！眻F(tuán)長說。
　　
　　四周的旅行者聽到這句話,頓時一陣喧嘩,有人喊,有人罵，連川身上又挨了幾下。
　　
　　“但是我們需要判斷嗎？”團(tuán)長提高了聲音，在一片混亂中，他的聲音宏亮而清晰，“當(dāng)初被主城追殺逃往鬼城的時候，我們無法判斷那是不是主城把我們趕盡殺絕的陰謀，我們還是來了，第一個主城非法出生人口被驅(qū)逐到鬼城時，我們無法判斷那是不是主城派來的看似無害的臥底，我們留下了他……
　　
　　四周的聲音被團(tuán)長的話慢慢壓了下去，騷動開始緩下來。
　　
　　“我們每一次踏上列車沖進(jìn)主城的時候，同樣無法判斷，帶路的蝙蝠有沒有被收買，我們還是去了，”團(tuán)長停了停，繼續(xù)說著，“我?guī)е銈內(nèi)ブ鞒蔷然貙幑鹊臅r候，也依舊無法判斷那里是不是陷阱，無法判斷誰會永遠(yuǎn)也回不到鬼城，甚至無法判斷寧谷是否還活著！但是又怎么樣呢？我們還是沒有猶豫地沖進(jìn)去了，殺到了c區(qū)老倉庫！”
　　
　　人群里爆發(fā)出了歡呼，所有人齊聲高呼尖嘯。
　　
　　團(tuán)長這番話讓連川突然有些感慨，無論他是為了鼓動迷惑，還是真情實感，從說出的角度來看，都是事實。
　　
　　比起蝙蝠無利不往，旅行者更多的時候活得自在，不計后果，無論得失。
　　
　　“連川是主城驅(qū)逐過來的，我們無法判斷他是真的愿意幫我們，還是因為主城的陰謀，”團(tuán)長看了連川一眼，“但我們需要一個來自主城的武器，我們需要一份來自主城的信息！為什么！”
　　
　　“奪回主城——”旅行者們齊聲高喊。
　　
　　“當(dāng)然，”團(tuán)長等著聲浪慢慢平息一些之后，收了收聲音，“我們也不會完全沒有防備，作為合作的前提，我們會首先保證鬼城，保證旅行者的安全。”
　　
　　“怎么保證！”有人問。
　　
　　連川也想知道，微微偏了偏頭。
　　
　　李向從后面慢慢走到空地中間，把手里拎著的一個小箱子放到了地上。
　　
　　“這是我們最初來到鬼城時，控制原住民用以研究的工具，不少初代旅行者見過，后來庇護(hù)所安全了，就沒有再用，但一直在改良。”李向說著打開了箱子，隨著箱蓋打開，一陣黑霧溢出，李向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帶著鎖扣的圓圈。
　　
　　圓圈上像是裹著燃燒的黑色火焰，焰尖在狂風(fēng)里不斷翻滾纏繞。
　　
　　這個黑色火焰，連川有些眼熟，很快在回憶中找到了答案。
　　
　　是林凡的能力。
　　
　　旅行者已經(jīng)能夠把個人的能力單獨加載到設(shè)備上了，這讓他有些意外。
　　
　　他從未看到過旅行者使用工具和武器，一直以來，他們都只靠能力和拳頭。
　　
　　“這個東西，”李向拿著這個纏繞著黑色火焰的黑圈走到了連川面前，看著他，“能在任何時候發(fā)動，讓他瞬間失去行動能力?！?br/>　　
　　旅行者們發(fā)出了歡呼。
　　
　　“不要反抗，”李向放低了聲音，“雖然沒有提前告訴你，但這是條件，我們必須保全自己?！?br/>　　
　　連川沒有出聲。
　　
　　寧谷坐在瘋叔小屋的頂上，看著遙遠(yuǎn)的庇護(hù)所的中心，冷光瓶聚集的鐘樓。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知道審判進(jìn)行到了哪一步，完全聽不到那邊的一絲動靜。
　　
　　本來他非常害怕再次體會到連川的痛苦，但到現(xiàn)在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他卻又有些著急，按時間來看，應(yīng)該差不多結(jié)束了，如果給連川上了刑，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去，他沒有感知到。
　　
　　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坐在屋頂，萬一感知延遲了，有人過來的時候他正在屋里疼得要死要活的……
　　
　　想到這里，他又往庇護(hù)所方向看了一眼，林凡說是不會跟著他，也“不會知道”，但就憑他這些話，就很值得提防，誰知道林凡會不會躲在什么地方看著他。
　　
　　……雖然坐在屋頂也躲不掉。
　　
　　林凡到底是什么意思？
　　
　　寧谷非常后悔這二十二年他從來沒去過林凡的小屋，也對這個人沒有什么深刻的印象，除了知道他幾乎不笑，也很少出門，作為團(tuán)長的副手卻似乎什么都不管，團(tuán)長卻從未有過要換個副手的打算……別的一無所知。
　　
　　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時，寧谷猛地從坐著改成了蹲在屋頂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很快就看到了黑霧里移動著的幾個冷光瓶，接著就看到了七八個人，抬著一塊板子過來了。
　　
　　板子上有個人，應(yīng)該是連川，但制服被脫掉了，藍(lán)光在旁邊一個跟著走的人手上閃著。
　　
　　連川的性格，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怕是不可能接受讓人用板子抬著走……
　　
　　寧谷立刻從小屋頂上跳了下去，攔在了路當(dāng)中：“怎么了？”
　　
　　走在最面前的是李向，沖寧谷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讓開：“他沒事?！?br/>　　
　　“暈了？”寧谷問。
　　
　　“釘子要是這樣了，你都未必有這么緊張吧？”抬著板子的一個人說了一句，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不爽。
　　
　　這人是二號庇護(hù)所的刺兒頭，寧谷跟他打過很多次，見了面不嗆幾句都怕有人以為他們和好了。
　　
　　雖然刺兒頭說話難聽，但這是寧谷回到鬼城之后除了挨罵，第一次跟同伴“交流”，他竟然有些感慨。
　　
　　“你要躺這上頭我肯定親自過去抬你?！睂幑日f。
　　
　　連川沒有暈，板子抬過寧谷身邊的時候，寧谷看到他的眼睛是睜著的，不知道看著哪里，有些放空。
　　
　　……被打傻了？
　　
　　理論上不太可能，團(tuán)長還希望能得到一些主城的信息。
　　
　　李向讓人把連川抬進(jìn)了瘋叔的小屋，放在了地上。
　　
　　寧谷站在門口看著。
　　
　　這時他才注意到，連川的制服的確是被脫掉了，換上了旅行者的普通外套，而他的脖子上，套著一圈黑色的金屬。
　　
　　黑圈緊貼著他的皮膚，靠近黑圈的地方，皮膚下隱隱能看到青黑色的脈絡(luò)，從脖子向上延伸著。
　　
　　“他現(xiàn)在不能動，”李向出來的時候低聲交待寧谷，“過一會兒就好了，那個東西平時對他不會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