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氣爽,車轅緩緩行于漠北之上,大雁排行劃過長空,留下陣陣雁鳴,為原本有些悄無聲息的大漠之色帶來了幾分靈動。
雅墨清和懷寧王一道坐在車里。因車馬行得不快,故而并不顛簸,自打下午被拓跋琞笑了一通之后,雅墨清便覺得不能再同他道出心里的話,否則,自己便會有更多的笑柄落在他的手上,于是,她一路都和拓跋琞保持著敵對的氛圍,死盯著他。
拓跋琞則一直閉目養(yǎng)神,待到路走到一半的時候,拓跋琞淡淡道:“別盯了,若是如此,如何將本王當成你的傾慕者?”
“你……”雅墨清本想再同他理論什么,但想想事已至此,說什么也無法改變,于是嘆了口氣,轉(zhuǎn)而道:“王爺若是去到我家中,有一事須幫我瞞著。”
“說罷,瞞什么?”
“不可讓容媽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容媽向來膽小了些,自我認得她時,她便不許我與官衙有交集,如今你這身份若是讓她知道了,怕是又生出幾分擔心來?!?br/>
“這事不難,你將我視為一名王都來的商人便可,其余之事我也不會多說,總之會幫你瞞過容媽的?!?br/>
“這樣便好。先讓她安了心,日后真的到了離開月瓏泉去西行,也好有個好借口,讓她相信我找了個好人家享福去了?!毖拍逭f著,心中有些愧疚,臉色暗沉下去。
拓跋琞見她如此,安慰道:“真有那么一日,本王相信容媽會明白的?!?br/>
雅墨清一笑:“希望如此吧?!?br/>
拓跋琞正了正身子,臉色嚴肅道:“墨清,你是否想過,如若你進了本王帳中為大軍效力,以你所學(xué)之醫(yī)術(shù)使百萬將士獲康健之軀上陣御敵,保天下之太平,如此一來,你心中之愿境其會更容易實現(xiàn)。”
雅墨清有些不太明白,但卻沒有拒絕拓跋琞的意思,而是誠懇地看著他,等著他繼續(xù)解釋下去。
“絲路自前朝通行以來,不僅于官于朝都是互通有無之道,更是民間商賈、文人、僧侶溝通有無之道。然而,這些通行都與一個前提密不可分,那便是政通人和、路行無阻?!蓖匕犀]講完,與雅墨清交換了眼神,看她是否明白此中的意思。
雅墨清略帶思索的點了點頭。
“如今,王都以北乃至西域各國的周圍都籠罩在柔然的鐵騎陰影之下,本王此前與你說過,戰(zhàn)爭不是百姓所愿意看到的,但上天從來不會因為百姓心存忌憚而仁慈憐憫,柔然那些主張擴張和伐戰(zhàn)的謀權(quán)者也斷然不會以百姓的安危來停止征戰(zhàn),真正能阻止他們以鐵騎踐踏四方的,是一支強有力的軍隊和他們所帶來的震懾之力?!蓖匕犀]抑揚頓挫地將這些道理通通講給了雅墨清,雅墨清不僅沒有被繞暈,反倒聽出里其中的滋味。
“軍隊?”雅墨清喃喃地重復(fù)道。
“正是。只有這樣,天下才能太平,才不會有恃強凌弱的霸主和卑賤低微的受凌者。也只有這樣,通行了上百年的絲路才能繼續(xù)通暢下去、繁茂下去,也才會有更多的平民在這條路上來往通行、互換有無。到時候,不僅僅只有你雅墨清一個醫(yī)師會沿著絲路傳揚醫(yī)學(xué),會有更多的醫(yī)師通過這條路與你一道實現(xiàn)心中之愿景。墨清,本王說的,你可還明白?”
不可否認,拓跋琞是一個出色的演說家,也是一個出色的勸說者。這一番話里,沒有一句是強迫或者要求雅墨清應(yīng)下自己的要求,表面上看,他所關(guān)心的自始至終都是雅墨清的愿景,但卻有處處不離他自己的出發(fā)點和訴求,雅墨清聽完,心中多少有些動搖了。
“而你所做的,便是幫著本王鑄好這支漠北大軍,守好天下的太平?!?br/>
“可是,我……”雅墨清仍舊沒有全然下定決心,她更多猶豫的是自己一個女兒家如何能在軍營中立足,這當中的艱難之處她多少還是能想象得到的。
“你可以思慮清楚后再答,本王等你?!蓖匕犀]的一招以退為進,讓雅墨清徹底沒了與他爭辯的機會。
車外頭落日余暉,映出大漠的特有的景致。一支商隊正在遠處的沙丘上行進。駱駝、商人的剪影齊齊熨貼在昏黃的天色里。從小,這些駱鈴便不時飄于耳際,每每聽了,便會有西域或中原的新鮮事物出現(xiàn)在市井上,這對于喜歡新奇的雅墨清而言,多少還是有些誘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