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沒了，三白不住嘴的埋怨：“我現(xiàn)在是明白了，為什么叫狼吞虎咽，不趕緊吃就沒了！這才叫雞飛蛋打呢！”

????“得啦，你好歹還吃著個雞腿呢，我跟小六子連湯都沒喝著。刷了鍋蒸點(diǎn)小米飯吧，三白，你削倆蘿卜?！崩虾f完站起身來拿起空鍋。

????“別刷呀，就著那個鍋蒸飯不是還有雞味呢嗎？”三白說。

????“別刷？剛才那幾個孩子下手撈的，連里面的佐料都吃了，那湯比洗腳水還稠呢?！崩虾f。

????“組長，別炒蘿卜了，咱們找點(diǎn)咸菜吃也比那蘿卜強(qiáng)。”六哥想起蘿卜就頭疼的說。

????“上哪找咸菜去，在這找？還是蘿卜腌的。”老胡說。

????飯蒸好了，炒了蘿卜，三個人開始吃飯，老胡忽然神秘的說：“等著我有道好菜。”

????聽說有好菜，三白的眼睛先瞪了起來，老胡站起身來走到一個地下墊著磚頭的木箱子旁邊，從一個空檔里拿出一個裹著報紙的瓶子，他坐到桌子跟前打開報紙擰開瓶蓋，一股醬豆腐的味道冒了出來。

????“嘿！你還藏著私貨呢？”三白興奮的說。

????“就剩下三塊兒了，今天咱們一人一塊兒”老胡說。

????吃完了飯，天黑了下來，山村的晚上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三個人躺在床上睡覺。遠(yuǎn)處傳來陣陣的狗吠聲，六哥怎么也睡不著。想著剛才三白說的雞飛蛋打的話，聽著好像什么時候他跟自己說過，忽然想起了就是那次三白和他吃爆肚的時候談到了白玲和陳靜。

????半個月前，他們?nèi)齻€人曾經(jīng)騎了好幾十里地山路到了縣里的郵政局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公用電話找來了二毛，六哥問了老娘的平安和家里的情況，最后問有沒有人給他打電話，二毛說：“沒有，你覺得誰應(yīng)該給你打電話呢？”

????六哥知道二毛又在貧嘴說：“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這是長途，貴著呢！”

????陳靜自從那次自己給她打電話以后竟然沒有再給他打，現(xiàn)在自己出來了這么些日子總應(yīng)該問一聲吧？是否答應(yīng)她的條件難道對她真的這么重要？看來這個陳靜的確是很固執(zhí)。想起和她交往的這段時間，陳靜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樣，從來不顯山不露水，讓人猜不透。和她相比起來，白玲則像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裝的什么都能看見。

????六哥想起了那天晚上送白玲回家的情景，白玲的確是個很可愛的姑娘，雖然六哥從沒想過別的，但他得承認(rèn)，白玲對他有吸引力?？墒?，中間有個麻老二。除了那天晚上，白玲平日對他和對別人也無明顯的區(qū)別，要說有區(qū)別的話，和老二稍微近了點(diǎn)，現(xiàn)在六哥冷靜的想起，這個親近多數(shù)也是老二自己找上門的。特別是當(dāng)著他，老二的親近特別的明顯，六哥揣摩到，這就是給他看的，告訴他，你不能往前走一步了。

????既然如此，白玲為什么那天晚上來找自己呢？難道僅僅就是為了沒跟她說要走的事？六哥現(xiàn)在想起來，那天的白玲的確和平日不一樣，想起她的神情，好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像有話跟自己說。他又想起了師傅病在通州的那個梨花之夜，當(dāng)他把有對象的話跟白玲說了以后，白玲那個表情就像凝固了一樣，現(xiàn)在都?xì)v歷在目，難道說，白玲喜歡自己？這怎么會呢？別說這中間還有個老二，就是沒有，自己有對象了白玲怎么會反而有了這個想法？一向唯我獨(dú)尊的她怎么會在這個時候這樣想，這不是她的性格呀？

????六哥肯定了又否定，來回的想了好幾遍也找不出答案。他又想起了陳靜，如果她真的想和自己相處下去，盡管對摔跤有看法，可也不至于這樣的態(tài)度呀？難道她就要這樣跟自己結(jié)束了？如果陳靜和自己散了伙，即使真如自己估計的那樣，白玲喜歡自己，卻因?yàn)樽约河辛藢ο蠖艞?，這可就應(yīng)了三白的這句話，雞飛蛋打了。

????常順義說起了狼瞎子的跤場來了個手，提議叫白葆春去看看。白葆春也想去就答應(yīng)了下來。白葆春之所以不顧狼瞎子聲名狼藉也要去，就是因?yàn)橐降軅冮L長見識。摔跤起源于清廷大內(nèi)的“善撲營”，是皇上的貼身隨班護(hù)衛(wèi)，也可以叫皇帝的保鏢。原來卻不是一個娛樂項(xiàng)目，而是有著真正的實(shí)用目的的。善撲營里除了滿族以外，蒙古族人也很多。而摔跤在蒙古是個很發(fā)達(dá)的傳統(tǒng)項(xiàng)目。草原每年盛大的節(jié)日“那達(dá)慕”，摔跤比賽是必不可少的。

????蒙古族的摔跤招數(shù)簡單實(shí)用，貌似粗糙，實(shí)則內(nèi)藏變化，是摔跤里的重要門類之一。

????白葆春就是為了叫徒弟們看看摔跤的本來面目，體會一下摔跤的原汁原味才答應(yīng)了下來。

????狼瞎子姓名郎慶春，滿族人，也是曾經(jīng)在天橋賣藝的出身，六十開外。解放前，北京跤場多如牛毛，天橋則是這些跤場揚(yáng)名混飯的地方，有寶善林等正宗摔跤手，也有浪跡江湖的雜八地（地痞混混），狼瞎子就屬于后者。他后來仍然繼承了江湖混混的那一套，占山為王，在崇文頗有名氣。弟子中雖有真心學(xué)藝的，但大多是流氓地痞。

????常順義和狼瞎子打了招呼，狼瞎子很高興，因?yàn)樗仓?，要想叫他的跤場揚(yáng)名四九城，光靠他這兩下子和他的門徒是不行的，寶三兒的大號才是真正的金字招牌。

????白葆春叫沈建功給老二麻金城打了電話，麻金城答應(yīng)了如約而至。從上次含恨而走以后，麻金城曾經(jīng)想過放棄白玲，甚至放棄摔跤，這也不難理解，人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愛恨的，感情失敗能讓人心灰意冷，自暴自棄也很正常，如果說老二麻金城受了白玲的打擊有了這個想法，這也不為過。比如我要是寫成，老二從感情失敗中尋找到了力量，發(fā)憤學(xué)藝，終于成為武林高手，名揚(yáng)天下，那是作家這么寫，我是沒那個水平。

????受了打擊的麻金城一段時間情緒消沉，不蹬師傅的門了。但是，人是個感情動物，特別是男女之情，哪能跟涼水似地說潑出去就潑出去呢？他也痛苦了好多日子，盡管師傅也叫大哥沈建功問過他不來的原因，他也只推托忙。況且，麻金城真的的確也忙。他從體校轉(zhuǎn)到了總后勤部車船部，所謂車船部就相當(dāng)于地方的交通管理局。車船部是個衙門口，實(shí)惠要比體校多的多。

????這次接到了大哥的電話，麻金城猶豫了一下還是動了心，因?yàn)榘琢峋蜎]離開過他的腦子。麻金城放下電話想，白玲的脾氣也許就是因?yàn)槟翘鞄煾嫡f的狠了點(diǎn)，她又沒受過這個委屈，所以她把脾氣發(fā)在了自己的身上，雖然門外那一幕叫他想起來如坐針氈，可是目前的情況小六子是得不了手的，就算把對象放在一邊，師傅對白玲那天的態(tài)度本身就說明，他是反對白玲這樣的做法的。當(dāng)然了，在麻金城看來，假定小六子為了白玲放棄了對象，那他更是死定了。師傅是個要臉要面的人，他怎么肯叫自己寶貝閨女任人挑揀呢？想到這麻金城仿佛又找到了感覺和信心。

????現(xiàn)在的白玲雖然還說不上是心靜如水，較比以前平靜了很多。她覺得要想讓自己不痛苦，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生活簡單起來。夏天的天長，天黑的很晚，已經(jīng)沒有人接白玲下班。加上這條路經(jīng)過了翻修，不單好走人也多起來。盡管是這樣，每到下車的時候，她還會習(xí)慣的看一眼車站，白玲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車站旁邊推著自行車的麻金城。

????“哈哈，小玲，想我了嗎？”麻金城看著下了車的白玲說。

????麻金城如果和白玲真是一對戀人，這句話就顯得多余，也不符合這個關(guān)系和這個氣氛。正是因?yàn)槿绱耍貏e是那次白玲把麻金城轟出屋子，兩個人都很尷尬，這句話就就能起到調(diào)節(jié)氣氛打破尷尬的作用。而且這句話根本就不用回答，因?yàn)闊o論白玲怎么回答都很傻。

????此時的白玲心情也很復(fù)雜，如果說那次的做法對不起麻金城，現(xiàn)在她怎么也找不到內(nèi)疚的感覺，可她的心里并不恨他，也不討厭，因?yàn)檫@些日子以來，白玲那顆無憂無慮的心實(shí)在是遭受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煎熬，今天的白玲已經(jīng)不是那個快樂單純的白玲了。她甚至開始煩躁，因?yàn)槁榻鸪堑某霈F(xiàn)讓她不但想起了和他的不愉快，同時也讓她想到了六哥，想到了這一切引起的苦惱，這讓她本來剛剛平靜的心又翻動起來。白玲微微一笑，這笑容就是一種表情，和心沒有連在一起。

????麻金城推著自行車和白玲走著說：“我到家一看你還沒回來呢，我就推著車來了，今天下班晚了？”

????“不晚，車不好走?！卑琢嵴f。

????“我聽師娘說你前些日子和師傅又去了通州？”麻金城說。

????“嗯，”白玲答應(yīng)了一聲。

????“唉，我這些日子忙，調(diào)了工作，好多事都是剛接手，所以沒騰出時間來。”麻金城說。

????“嗯?！卑琢岬幕卮鸷蛣偛乓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