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回了窕玉院，從箱籠里挑了藏藍色光面錦，打算給祖母繡一條“卍”字紋鑲七寶抹額，“卍”字紋比青竹紋還要簡單些，有了繡青竹紋的經(jīng)歷，這回“卍”字紋，卻是順利許多。
　　春曉掀簾進來，倒了一杯茶遞到虞幼窈手里頭：“四小姐過來看您，正等在花廳里頭?！?br/>　　虞幼窈擱下繡棚子，嫩生生地手指頭往自個兒臉上一指：“怕不是來看我的臉吧，瞧一瞧我被父親打得有多慘，我一個嫡長女在父親跟前，還不如她一個庶女得寵，她可是一直很得意的?！?br/>　　春曉臉色不大好看：“奴婢打發(fā)她走。”
　　虞幼窈冷笑一聲：“我從前卻是不愿意搭理她，今兒誰叫我心里頭不痛快，她偏要撞上來找不自在，去，將我娘的畫像取一幅過來?！?br/>　　春曉不明所以，還是轉(zhuǎn)身去了側(cè)屋里頭，打開了一個樟木箱子，里頭整整齊齊擺了一箱籠的畫，滿是夫人的畫像。
　　小時候，大小姐哭著要娘，怎么也哄不好，老夫人沒法子，就讓擅墨筆丹青的二夫人畫了許多大夫人的畫像，大小姐每一回瞧了大夫人的畫像，就不哭了，晚上睡覺，也要將畫像擺在枕頭邊上，也能睡得安穩(wěn)。
　　再大一些，大小姐也不大要哭喊著要娘了，但每一回想娘，都會自個兒瞧娘的畫像。
　　這一箱籠畫像，是小姐最寶貴的東西。
　　取了畫像，春曉去而復(fù)返。
　　虞幼窈展開畫軸，上頭只畫了一桌一椅，謝氏一身銀紅牡丹八幅湘裙，端著茶杯，坐在椅子上，長眉如畫，逶迤入鬢，透著一股子卓約之態(tài)，真正是莊艷大氣，婉轉(zhuǎn)端凝，不謝風(fēng)流。
　　虞幼窈長得像母親，但眼睛卻不大一樣。
　　謝氏一雙鳳眼更狹長一些，透著高貴端艷，含著一絲精明風(fēng)流，但虞幼窈卻是嬌貴的睡鳳眼，雙眼似喜還嗔，更婉艷嬌嬈一些。
　　虞幼窈將畫交給春曉，指揮：“將畫掛到墻上。”
　　春曉心里頭犯嘀咕，依言照辦，接著就聽到大小姐聲音淡漠：“去請四小姐?！?br/>　　春曉有些猶豫：“小姐，四小姐不安好心，打發(fā)了就是了，為什么還要將她請進屋里來？”
　　虞幼窈淡淡道：“照我說的做?！?br/>　　春曉只好應(yīng)下，轉(zhuǎn)身出了屋子，虞幼窈讓夏桃將繡簍收起來了，她雖然學(xué)會了雙面繡，但繡藝太過粗陋，實在上不得臺面，也不好叫繡藝精湛的虞清寧瞧見了，不然又少不得一頓得意炫耀，明嘲暗諷。
　　“大姐姐跟著許嬤嬤一起學(xué)規(guī)矩，都好些天沒見你了?！庇萸鍖幰贿M屋子，骨碌碌地眼神兒，就落在虞幼窈紅腫的臉上，眼中的幸災(zāi)樂禍，掩也掩不住。
　　昨兒府里頭發(fā)生的事，叫柳嬤嬤特意敲打過，被瞞得死死的，但哪能瞞得過姨娘的耳目。
　　大姐姐果然挨了父親的打。
　　虞幼窈還沒來得及開口，虞清寧就驚呼了一聲：“大姐姐，你的臉怎么紅腫了好大一片兒，這是怎么了？”
　　一邊說著，虞清寧眼圈漸漸泛紅，不一會兒眼中就蓄了淚，好像被打的人是她似的。
　　虞幼窈眼中涌出大滴大滴的淚水，沿著臉頰滑落，掛在尖尖的下巴上，脆弱無助的模樣就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會忍不住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