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許亦佳(二)“我就喜歡被她壓著?!?br/>
許伽第一次見到許亦佳,是在初二那年孟夏。
江城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城市,一年分兩季,夏季,和別的季節(jié)。
炎暑將臨,烈日當空。
慶北初中部那片被草木遮擋的圍墻下,聚集了四五個青蔥少年,有兩個學生身上還穿著校服外套。
是,高中部的外套。
“伽爺,難道我們穿了他們高中部的衣服,死法海追究起來就會把分往高中部扣嗎?”青少年版吳志豪挪動著他那副占地面積依舊寬廣的身軀,亦步亦趨地跟在為首那名高瘦少年身后:“死法海又不是不認識我們,他可是專業(yè)查翹課的,我們已經(jīng)被他逮過很多次了?!?br/>
他口中的法海是初中部的年紀組長趙衙志,諧音“趙雅芝”,性別男,名字聽著像白娘子,卻未老先禿,常年靠假發(fā)撐門面,且行事作風鐵面無私,抓學生如麻,請學生家長就跟嗑瓜子一樣平常。因而江湖人稱死法海。
高瘦少年聞言停下了腳步,回眸淡淡瞥了他一眼,揚眉輕笑:“怎么?怕了?”
“當然不怕,死法海有什么好考的,大不了就是再多請幾次家長。”吳志豪梗著脖子,粗聲粗氣說:“他要是能從秘書手里聯(lián)系上我爸,我就敬他是個真禿驢?!?br/>
“嚴格來說,他還沒禿,只是地中海。”許伽走到圍墻前停下,手插進校服口袋,說:“讓你們穿兩件高中校服,是免得有人跑初中部找人?!?br/>
吳志豪東張西望:“啥?哪有人?”
“伽爺說的是網(wǎng)吧里的妹子。”謝彬“噗嗤”笑出了聲:“上次不是有幾個先鋒的妹子跑咱們初中部挨個班找伽爺,還是法海把人趕出去的。”
“笑屁啊笑!老子就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眳侵竞罌]好氣地白他一眼,接著說:“我還是不甘心新來的那個轉學生,又要搶伽爺?shù)奈蛔?。上學期來了個季時序,成績好,打架厲害,兄弟們也就認了。這次這個新來的,明明連臉都沒露,憑什么考試座位就能排伽爺前面?姚菊香是見不得咱們伽爺好嗎?”
吳志豪有些憤憤不平。
這個月月底是初中的生物、地理學業(yè)水平考試。
考試之前,慶北初中部先安排了一次模擬考,就在三天后舉行。
今天上午,初二(一)班的班主任姚菊香把模擬考的考室座位安排表貼上宣傳欄,愛湊熱鬧的同學蜂擁上去看的時候,都看出來一些不對勁來。
慶北中學雖然是所私立中學,對學業(yè)卻極為看中,所有的考試座位都是按成績排名,開家長會時的家長坐席也都是照子女成績安排。借以鼓勵家長監(jiān)督學生學業(yè),同時刺激學生奮發(fā)學習。
初二(一)班在季時序轉過來之前,一直是許伽第一位,同時也是年級第一。季時序轉來之后,每每以幾分之差險勝許伽,因而許伽便落在了第二位。
許伽本來就無所謂輸贏,更不在乎成績好壞,對這些自然也不看中。他拿第一,家里的兩個家長忙自己的事業(yè),無從關心;他拿倒數(shù)第一,他們還是在忙自己的,無從得知。知道了也不過是淡淡地“哦”一聲,然后重新陷入忙碌。
然而手里頭的這群小弟們,卻相當看不慣“伽爺被人壓一頭”。
他們頗有幾分不滿新來的季時序的意思,背著許伽聚在一起商量著要給沉默不語、從不跟哥幾個打招呼的轉學生一個下馬威。
一群人翹了自習課,將季時序約去體育器材室,肩扛木棍嘴上冷哼,說是要告訴這位轉學生誰才是初中部的老大。
他們想得簡單粗暴又直接,意思意思給季時序兩棍,讓他知道怕了,跪下叫爸爸就成。
只不過,低估了對方的實力,動手之前,就先被季時序反手打趴下了,反而被他絞了兩條胳膊,一個勁地哎喲哎喲喊疼告饒。
還是許伽發(fā)現(xiàn)班上少了這么一批人,意識到他們可能會作大死,想也不想跑來器材室,跟季時序過了幾招,不分上下,才算不打不相識,初步達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可以三不五時去操場約個球。
也因此,初二(一)班除了“伽爺”之外,還有“時哥”。
但是這次的考試座位表上,除了已經(jīng)在(一)班站穩(wěn)腳跟、回回第一的季時序之外,第二名的許伽前面,還有一個名字——許亦佳。
眾人目瞪口呆,紛紛討論起新冒出來的人物。
班長王薇語被推出來,磕磕巴巴地跟大伙兒解釋:“我知……知道的也不多啊,班主任只是讓我把座位表貼墻上。這、這個許亦佳要過兩天才會來咱們班,應該是直接參加模擬考。座位不是我排的,你們別問我,問班主任。我就知道這些,別的什么都不知道了?!?br/>
吳志豪幾人氣憤不已:“什么叫‘別的什么都不知道’?時哥成績第一就罷了,這個許亦佳又是什么來頭?憑什么壓我伽爺頭上?”
許伽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問了聲自己的同桌季時序,要不要趁著下午的自習課去網(wǎng)吧打游戲。被對方拒絕后,聳了聳肩,示意幾個小弟問對面高中部教學樓借幾件校服外套,到時候穿著翻墻。
吳志豪他們摸著腦袋、一頭霧水地穿著借來的高中部校服,跟在許伽后面往常翻的那片墻走,心里頭對座位表安排的不滿還沒消散。
許伽已經(jīng)輕輕巧巧地攀著邊上小窗的雕花圍欄上了墻,翩翩然跳去了墻外。
“這次新來的是個妹子,我們又不好對她動手。”吳志豪站在墻內,還有些糾結:“但是不對她做點什么吧,我心里這關過不去。她壓咱們伽爺頭上,不也就是壓咱們哥幾個頭上了嗎?這不就等于以后每一個轉學生都能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