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霄是第三天中午回來的,一同回來的還有準備留在市里照顧付苼舅舅的李父李母和舅舅顧城。
“爸媽,舅舅,”付苼將他們帶進店里,此時日頭正毒,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店里也只剩她一人。
龍霄第二日未回的時候就打電話到到店里,告訴她李父李母問過醫(yī)生付苼舅舅實在沒有希望后,便商量著帶舅舅出院。
農(nóng)村人都信的是落葉歸根,死在家里比死在外面強了千百倍。
“沒想到曉娟居然都長這么大了,當年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小小一團拿著奶瓶不放手呢?!边@道聲音不同于李父的嘶啞老煙嗓,也不同于龍霄的穩(wěn)重磁性,雖然聲音有些虛,但溫和柔雅,就如青林山間的淺淺溪流,低聲吟唱。
付苼訕笑,這個話題她不太好接,偷偷打量著他。
銀白色的發(fā)絲混在一從黑亮的頭發(fā)之間,數(shù)量多到一眼望去頭發(fā)都成了淺淺的灰色。他和李母長相一個隨母一個隨父,只有那雙深邃透徹的桃花眼,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顧城比李母小了十幾歲,今年也才四十多,可他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的滄桑,卻不是他這個年紀應(yīng)有的。
“可惜你結(jié)婚舅舅沒有趕回來,你可別生舅舅的氣啊,咳咳…”
“成子,你別說了,曉娟她不可能生你氣的?!崩钅敢娝挚人云饋?,擔心的不得了。
“對啊,舅舅,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氣呢…”
五人坐在店里靜謐無言,只有顧城時不時的咳嗽聲響起。
市里回鎮(zhèn)上的車只會把人送到鎮(zhèn)口,李母本是想帶著顧城先在付苼的店里歇歇,等到太陽弱下去了再回家的。
只是顧城咳嗽得越來越兇,李母覺得還是回家讓他休息比較好。顧城時日無多,一口氣什么時候咽下去誰也不知道,萬一死在店里,總是有些晦氣的。
他們走后,付苼索性關(guān)了門,和龍霄一起躺在休息室里午休。
“龍霄,你說舅舅他還能堅持多久???”她雖然才剛剛接觸顧城,攏共也沒說幾句話,但是李成身上那股子淡墨如菊的感覺,就讓她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醫(yī)生說最多還有一個月了,舅舅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期了,他又堅決不去化療,情況不太好?!饼埾鲆膊挥勺灾鞯幕叵肫鹚翘煸卺t(yī)院見到李成的場景。
他住的是四人病房最里面靠窗的一張,雖然病房里有空調(diào),但是夏日里的陽光直直地射在身上,卻也還是不舒服的。
而他卻像是很享受,闔著雙眼聽著mp3里的歌,時不時還跟著哼唱幾句,這哪像是住院的,分明就是來度假的。
“哦,”付苼淡淡應(yīng)了一句。
當晚他們是在委托人父母家吃的晚飯。
他們?nèi)r天還沒有黑透,灰蒙蒙的一片,顧城坐在客廳里看新聞聯(lián)播,聽到時局不穩(wěn)還時不時皺皺眉頭。
“舅舅,我們來了。”付苼正在門口換鞋,龍霄則是在她身后叫人。
“誒,快來坐吧,你爸的飯馬上就做好了?!?br/> “媽媽呢?”付苼進屋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看見李母的身影。
“你媽去外邊買鹵味啦!”廚房里的油煙機開著,發(fā)出轟轟的聲響,李父怕他們聽不見,特意從廚房鉆出個腦袋來,飛快吼完又急忙忙的去看鍋里的菜。
“曉娟,你跟我來一下。”顧城把付苼帶進了客房,等付苼進來后,他帶上了門。
客房是李母臨時收拾出來的,床邊還堆著不少雜物。李母原本想讓他去睡付苼之間的房間,但他拒絕了。
他一個將死之人,用不上那么好的東西。
在農(nóng)村有個習俗,人死后不僅要給死者燒紙糊的房子,還要將他的床在下葬那天一起燒掉,這樣死者在地下在有家可歸有處可棲。
顧城小心避開地上的雜物,伸手從床頭拿過一個皮包。他坐在床邊,又示意付苼也過來坐下。
“舅舅,你…”付苼還沒問出來,顧城就坐在那里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叫你過來呢,是有些話要和你講?!鳖櫝钦f著慢慢拉開了皮包的拉鏈,將里面的東西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