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趙軍自打被困在莫干的那一時起,各部就開始為突圍做準(zhǔn)備,可因為行營方面遲遲沒有明確的指示和命令,所以各部的預(yù)設(shè)籌劃并不統(tǒng)一,因此上當(dāng)燕山行營突然宣布了突圍的計劃之后,整個莫干大營立刻就陷入幾近瘋狂的緊張忙碌。即便全軍將士都知道這是生死攸關(guān)的頭等要事,盡都打疊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仔細(xì)應(yīng)對,可從命令下達從突圍開始,滿打滿算只有區(qū)區(qū)二十四個時辰不到,這么短的時間里要完成數(shù)萬人馬的整頓動員、序列編組、換防調(diào)動、軍資補給等等事務(wù),還不能讓引起突竭茨人的警覺防備,其中的艱辛難處可想而知。好在這支孤軍都是大趙精銳,向來訓(xùn)練有素,雖然情危勢急,軍心士氣倒還沒有離散低迷,上下齊心合力費盡心思,到二十一日酉戌相交時分,總算是勉強完成了突圍的諸項準(zhǔn)備。
????黃昏時節(jié),紅彤彤的夕陽已經(jīng)半沉到極目無盡的地平線下,無垠的草原都籠罩在晚霞的血色中,滿天的金紅碎云追趕著即將消逝的落日,就象潰散的散兵游勇般向西面逃遁。越來越昏暗的天幕上,幾顆細(xì)小黑點在慢慢地盤旋移動。那是幾只趁傍晚出來尋食的草原鷹。不知道為什么,這些時常在戰(zhàn)場上出沒的扁毛畜生,今天竟然沒有光顧趙軍營寨外倒臥的一匹戰(zhàn)馬。傾伏在草叢里的戰(zhàn)馬鼻翼張得極大,呼哧呼哧地喘息著,突然掙扎著站起來,跛著一條前腿搖搖晃晃地踏出兩步,又頹然摔倒。它睜著一雙痛苦的大眼睛,悲傷地注視著在幾步外的主人。它的主人側(cè)身蜷匐在草稞里。這是個剛死不久的突竭茨探哨,一條胳膊帶半邊肩膀都被什么東西生生撕扯掉了,巨大的傷口處,被鮮血浸透的皮甲布袍碎片間露出紅滟滟的肌肉和白森森的骨頭。他張著嘴,沒有神采的眼睛空洞地凝視著面前的幾片草葉。隨著夜風(fēng)起伏的綠草間,隱隱露出一段弩箭的梢尾……
????一股一股的炊煙,在隔著草灘對峙的兩座營盤里接踵而起,飄飄裊裊渺渺杳杳,隨著風(fēng)卷揚彌散;無數(shù)的牛皮帳篷在如霧似藹的白煙中倏隱忽現(xiàn)。
????趙軍大營里猛然響著一陣震天撼地的戰(zhàn)鼓聲,悶雷一般滾過大地掠過草坂,驚得一片倦飛歸巢的草雞雜鳥,都撲拉著翅膀在半空中彷舞惶鳴。
????隨著颯颯戰(zhàn)鼓,莫干寨正南的寨門側(cè)門齊齊打開,潮水價涌出來三股兵,蜿蜒黑龍樣漸行漸近最終合成一股。這些趙兵弓弩齊備步騎都有,在地動山搖的喊殺聲中,列出陣勢黑壓壓一片朝著突竭茨的營盤卷過去。眨眼間,突竭茨的營寨前已經(jīng)是叱咤呼喝聲兵器格斗聲慘嚎悲嘶聲密不間發(fā),密集的火箭燃弩暴雨般交相往來。這邊趙兵還在從營寨里一隊隊一列列源源不斷地漫出來,那邊的殺聲驟然大熾,數(shù)百趙兵已經(jīng)破開寨門沖進敵寨,火光映搖人影晃動中寨墻上有人嘶聲大喝:
????“殺!殺光這些突竭茨狗!”
????“殺!”
????寨外斗志昂揚的趙軍齊喝一聲,開閘洪水般滾滾而進。
????商成按馬佇立在第二波兩千兵將列開的陣勢前。夕陽余輝下,他鐵鑄般堅毅的面孔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瞪著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視著已經(jīng)四處起火的突竭茨營盤。他的神情雖然鎮(zhèn)靜,其實心里早就緊得縮成一團,幾乎連一口呼吸都要截成幾段;緊攥著韁繩的手指也是不停地痙攣抽搐。要說起來,他打過的仗不算少,最多時手下也帶著一千多兵,見過的場面并不比眼前遜色多少,可指揮這么大規(guī)模的集團作戰(zhàn),對他來說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根本不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再加身上還壓著千鈞重?fù)?dān),要為幾萬大軍殺開一條回家的血路,更是心頭惴惴呼吸不暢,什么鎮(zhèn)定從容的大將本色,早已經(jīng)丟到十萬八千里外,只是強捺住幾乎跳出胸膛的一顆心,拼命地思考著,計算著,判斷著……
????在他身后,一隊接一隊的趙軍步騎還在不停地集結(jié),一個接一個的大方陣還在不停地擴展、成形、前進……
????一個旅帥從后面飛騎而至,滾鞍下馬橫臂報告:“稟司馬,職下的三千騎兵已經(jīng)集結(jié)整束完畢!請司馬下令!”
????商成在馬背上端視那旅帥一眼,微微點頭說道:“原地待命?!?br/>
????“是!”
????那旅帥上了馬還沒離開,幾個傳令兵已經(jīng)催著馬繞過前面的隊伍過來。
????“報司馬將軍,西寨門已經(jīng)奪下!”
????“商將軍,東寨門已經(jīng)拿下!丙旅第二營陸虎校尉戰(zhàn)死!”
????“商司馬,南邊敵人多,拼得很,我們旅帥請將軍立刻派兵支援!”
????商成的眼角倏地跳了一下,盯著最后一個傳令兵喝問道:“敵人有多少?”
????“敵人還有一千多!都是大帳兵,抱成團死守著寨門。我們只有七百多人,沖了三次都沒沖開,姚校尉任副尉戰(zhàn)死,邵旅帥也……”
????商成想都沒想就喊道:“吳敦!”他背后那隊兵里一個光脊梁僅穿件校尉鐵甲的營校尉蹬蹬蹬地跑過來:“將軍,你叫我?”
????商成也沒望他,揚起鞭子朝南邊一指,說道:“給你兩營騎兵,去幫著邵旅帥把南寨門奪下來!動作要快,要趕在敵人的增援上來之前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