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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的碗碟從籃子里拿出來，切開的松花蛋一角沾上調(diào)配出來的鮮紅色醬料，紅黑相對，鮮艷無比。?~聶云竹正將這小碟往柜臺上放，此時也看清楚了那邊的兩名男子，眨眨眼睛，微微露出疑惑的神情，片刻之后，似是記起了什么，臉上收斂了笑容，微微彎了彎腰，扭過頭來，繼續(xù)將松花蛋往外拿。
　　
　　????“那……小二哥，麻煩你了，如果有什么醬料不夠，過去取便是……”
　　
　　????顧燕楨這時已經(jīng)帶著滿臉疑惑的表情走到了柜臺旁邊，扭頭看著她做這些事，那小二大概也看出些不妥，一時間猶豫著沒有過來問顧燕楨需要些什么。待到柔聲細(xì)語地跟小二拜托完事情，聶云竹收拾好竹籃，方才笑著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顧公子。”
　　
　　????“云……竹？”顧燕楨看著那些松花蛋，“你怎會……怎會出來售賣這些東西？”
　　
　　????“有何不妥嗎？”聶云竹收拾東西往外走，微微皺了皺眉，反問一句。顧燕楨跟上來，想了好一陣子，話到口邊又遲疑住，片刻后才終于吸了一口氣，撫平情緒。
　　
　　????“我、我自東京回來，去金風(fēng)樓找你，才知你已不在了。我問了你如今在哪，她們不肯說，只以為你得了個好歸宿，也為你高興?？赡闳缃瘛鯐绱?？拋頭露面地出來售賣這些東西？”
　　
　　????街道上人來人往，聶云竹低頭走著，略想了想，方才微笑道：“謝謝公子掛心，云竹此時雖然拋頭露面，但也只是以雙手勞作賺錢，并無不妥之處。相對于以前那些生活，此心已得歸所，公子勿需擔(dān)心了……呃，尊友尚在樓中等待，公子還是盡快過去吧。”
　　
　　????顧燕楨嘆口氣，苦惱地?fù)u了搖頭：“無妨……方才那人乃是沈邈沈子山，當(dāng)初也曾與你有過幾面之緣，你方才沒認(rèn)出他么……”聶云竹低著頭，他看不見表情，隨后又笑了笑，“也是，你方才此等打扮，他也是未有認(rèn)出來……”
　　
　　????云竹一直低著頭走，他也就在旁邊跟著，不知道該提什么話題才好，只好瑣瑣碎碎地說些往事：“……猶記得那年白鷺洲頭，云竹一曲琴音技驚四座，在下當(dāng)日就曾說過……那年選花魁，本以為云竹必能獨(dú)占鰲頭，誰知云竹連爭奪的心思都沒有，在下方知云竹淡泊心性……離去之時，本欲與云竹吐露心聲，可到得后來，還是幾句簡簡單單的客套話……可我在東京之時，卻是日日都在思念你……”
　　
　　????想著想著，心緒涌動，幾年的想法一次爆了出來，最后這句話，算是豁出去了，話說完便要去挽對方的手。?~只是聶云竹或許經(jīng)商擺攤是新手，這方面卻早就經(jīng)驗(yàn)，陡然蹙眉朝旁邊挪開了步子。顧燕楨微微愣在了那兒，聶云竹看了看他，皺著眉頭沒有說話，過得許久，終究還是露出一個微笑，斂衽一禮。
　　
　　????“云竹……姓聶。”
　　
　　????“嗯？”顧燕楨遲疑片刻，隨后才道，“你……此時夫家的姓？”
　　
　　????云竹搖了搖頭：“家父便是姓聶。之前淪落風(fēng)塵之地，以色娛人，云竹不愿到最后連這姓氏也賣了，因此只用了云竹之名。當(dāng)初在金風(fēng)樓，這姓氏未跟旁人說過，然而如今總算贖身離去，總算能回復(fù)全名了……公子當(dāng)初青睞，云竹心感高興，此時公子還記得那些，云竹也只有榮幸二字可說，因此公子將來若真記得有那樣一個女子，妾身也希望，那是聶云竹，而并非是金風(fēng)樓的名妓云竹?！?br/>　　
　　????這番話她從頭到尾都是微笑著，和煦但自立，中間拿捏著距離感。顧燕楨自是能聽懂話中含義：“你……你是怪我只記得當(dāng)初在風(fēng)塵之中的你……可是……”
　　
　　????“并無責(zé)怪，當(dāng)日云竹，的確身處風(fēng)塵之中，賣藝、賣笑、以色娛人，事情是這樣，便是這樣。公子是真的關(guān)心云竹，云竹也是真心感激的，因此想告訴公子，如今雖是拋頭露面，但云竹心中安樂，比之當(dāng)初在金風(fēng)樓，不知要快活多少倍，公子勿需為云竹擔(dān)心了。?~”她微微屈身一禮，“妾身還有事情，先走一步，公子請回吧?！?br/>　　
　　????還有一家酒樓的松花蛋要送，她心中想著這事。畢竟是好不容易打開的銷路，不敢去得太晚。至于顧燕楨……當(dāng)初各種才子見得多，也有一些縱橫歡場自命風(fēng)流，頗得女子歡心的男子，顧燕楨在這其中也算是相當(dāng)出眾的，風(fēng)度才學(xué)、舉止心性，都讓他能被許多的女子喜歡上，只是如今對于自己，那也只是一個印象深一點(diǎn)的普通男人罷了。
　　
　　????記得他當(dāng)年似是上京趕考去了，之后不久自己也為自己贖了身，如今能再遇上，確實(shí)有些意外。但這也僅僅是遇上了而已，以后或許還會遇上很多人，不算出奇的。
　　
　　????金風(fēng)樓的花魁往事，在她心中并不覺得有多少風(fēng)流雅致，也不覺得有太多可歌可頌的高雅情緒。在那些才子學(xué)人眼中，或許一場詩會一場風(fēng)流韻事可以被嘖嘖稱道許久，誰又被某某名妓看上了，做了入幕之賓，甚或是得美人傾心，心甘情愿地獻(xiàn)上了處子之身之類的，乃是男子最高最風(fēng)雅也最令人羨慕的成就。可在她來說，那不過是一個女子在諸多看不見未來的日子里，心中惴惴不安地一步步挨過去的可悲時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