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稱武當(dāng)紫禁,人間玉京的武當(dāng)紫皇城中隱隱有風(fēng)雷之音,此處毗鄰武當(dāng)金頂與供奉真武法身的太和為鄰,已是凌駕云空,能在此處響起的又豈是尋常風(fēng)雷?
可殊不知,這細(xì)弱蚊蠅的風(fēng)雷之音卻是自一古稀老道人之口中傳出,麻衣老道口中所言談不上洪鐘重呂,但卻足可炸裂人心,震顫四野。
龍巖寺隱僧慧能眉鋒緊鎖,七十余載淡泊如水心無動蕩的老僧極少有如此凝重神色,老僧聽聞老道所言,將這千年來的光景緩緩梳理:“盡兩千年間,這世間講經(jīng)論道之聲從未停過,自百家爭鳴起,天下的文儒墨客之音便更沸騰了,自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后燦若星河的百家爭鳴逐漸成了如今的三教論衡?!?br/>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從明面上看,這世間好像安靜了不少,但其中的風(fēng)雷酣鳴又有誰知,一個儒家篤和院容納太多的各家支流,算安靜了些,可佛道何時安靜過?”
說道此處,青龍僧人不禁嘆氣苦笑:“自白馬馱經(jīng)入關(guān)后,這中土八宗各有熠熠生輝之時,近千年其余幾宗的勢頭均不如龍巖寺,看似龍巖寺獨占中原圣地獨據(jù)世間香火,剛至銜領(lǐng)釋門之時,密宗苦禪山便被納入乾元,釋門之中又有了不小的嘈雜聲音,自苦禪山興起以來,世人皆知這苦禪密宗入中原傳道之意,才有了這三年一度的禪典?!?br/> 老道人王四九也是一般苦笑:“正是如此,近千年所謂的佛道之爭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自伯陽老君創(chuàng)道家后,便如這大江傾瀉,傾瀉之中便有了分支,這武當(dāng)與正天觀祖庭之說也未停歇過。”
這一僧一道均是佛道兩門最為出神之人,一生沉浸其中對這佛道之事見解豈是非凡二字可以形容的,老僧慧能又道:“三教論衡十年一次,佛道辯法五年一爭,釋門禪典三年一度,可謂是喧囂不止,別的不說,光說這禪典龍巖苦禪各有高低之時,也都有拾人牙慧之舉,但近六十年來,自恩師枯誠大師起,苦禪山便占不到上風(fēng)了?!?br/> “恩師圓寂后慧戒師兄又壓了苦禪山十?dāng)?shù)年,如今慧戒師兄也追隨恩師登西方極樂,方丈師兄門下又出了玄明師侄,按方丈師兄所言,這玄明講經(jīng)說法不輸恩師?!?br/> “這屆禪典慧聰方丈有意指派玄明代表龍巖前往青衣江,眼看離禪典不足三月,苦禪山敬來一封晟冉上師親筆書信,意是密宗有一修金剛道的上師出關(guān),意圖與鼎一師弟共談金剛,以金剛講經(jīng),龍巖本是中土盛門又力壓苦禪六十年,于情于理龍巖不可回絕,便改由鼎一師弟親赴禪典,才有了這后來的波濤洶涌。”
青龍僧人將這佛門之間近百年的恩怨糾葛全盤托出,雖說這些事江湖中有所風(fēng)聞,但大多都是街談巷聞的諧趣談資,遠(yuǎn)不如這青龍僧人所言的那般細(xì)致,老僧眉間微微舒展幾分,苦笑道:“這些日子被這襲紫衣披得頭昏腦漲,這佛刑司,禪典,輕城本來是幾條線,被你這一纏反倒清晰了幾分?!?br/> 王四九手捻顎須,冷聲道:“那便是如此了,乾元歷朝歷代除了求長生的始皇帝唐祖龍外,再無人提那尊佛仰道,這苦禪山被納入乾元七百年,一直橫亙在靈州,儼然成了一條鏈接本域與外邦的直接紐帶,心向何處還尚且不知。”
“那密宗對于這掌控人心極有一套,靈州百姓多少人將密宗上師供于天地君親師之上,又有多少人不惜散盡家財供養(yǎng)上師供養(yǎng)密宗,又心甘情愿將家中女子選做明妃任上師雙修以證心誠,更有甚者不惜自喪性命,將己身軀骨獻(xiàn)于上師,情愿做上師手中一件法器,乾元靈州快成了那苦禪山的靈州了?!?br/> 說道此處,老道人一聲冷哼,佛道本是方外人,既是方外便不再俗世之內(nèi),出家不比在家,你密宗于民間選取明妃雙休已算是違背出家人所為,而這用人頭人骨當(dāng)做佛門法器,則更違背出家所求之心。
王四九眼中冷意更濃,繼續(xù)說道,“那密宗不入中土傳教也并非是你龍巖寺阻攔,佛門寬廣可容天下善惡之人,哪有內(nèi)外之分,只不過是這苦禪山的行事不受中原百姓待見罷了?!?br/> 青龍僧人微微頷首,“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懷,佛哪有那么多枝節(jié)分布?!?br/> 王四九淡然一笑,繼續(xù)說道:“伶俐莫過江湖,聰明莫過帝王,他苦禪山在靈州的所作所為朝廷便不知么?如今在六部外設(shè)佛刑司,引苦禪山入中州,上師晟冉位居當(dāng)朝太傅,此舉無異于引狼入室,可便是引狼入室,乾元皇庭也仍在所不惜,可見天子決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