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開春,天氣暖和了,我們就更加廝磨在吳大小姐的院子里。
院子?xùn)|西兩邊各種了一棵西府海棠,本來是遠(yuǎn)近聞名地香艷,卻好些年不開花了。也怪,自打我們常過去玩,近暮春的時(shí)候,它竟然也抽了花骨朵。吳大小姐笑說,海棠花是解語花,不稀罕她這個(gè)活死人,是我們帶去了些許新鮮氣兒,才又愿意活過來。
我們的確有的是新鮮,尤其秦川,秦叔叔只要從廣東回來,他就往這邊拿小玩意。
流行《紅太陽》革命組歌時(shí),秦川抱來了一兜子磁帶,吳大小姐院里的京戲胡琴,變成了“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和“毛主席的書我最愛讀”。流行港臺(tái)合輯時(shí),則又變成了“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和“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啊”。
流行呼啦圈時(shí),秦川又拿來了各種直徑的呼啦圈,我們一人一個(gè)在院子里轉(zhuǎn)。吳大小姐看著我把呼啦圈分別套在脖子上轉(zhuǎn),胳膊上轉(zhuǎn),還能從腳踝一路轉(zhuǎn)到腰上,驚得目瞪口呆,這可是她唱戲時(shí)做不出的身段。那年兒童節(jié),我就憑著此項(xiàng)絕技,戰(zhàn)勝了獲得康樂棋冠軍的秦川、猜謎語優(yōu)勝的小船哥、投飛鏢大獲全勝的秦茜,拿到最多的獎(jiǎng)券,換了好幾塊香味橡皮。
流行三維立體畫的時(shí)候,秦川又卷來了好幾張花花綠綠的紙,用木頭夾子夾在院子里曬衣服的鐵絲上。吳大小姐和我們幾個(gè)坐成一排,看秦川像猴子一樣在畫前抓耳撓腮,然后突然跳起來大喊:“看到了!這張是鷹!”“這張是恐龍!”“這個(gè)是蘋果!”剛開始秦茜說他胡說八道,不耐煩了就一腳踹過去,慢慢她也能看出來,就跟著他一道嘻嘻哈哈地?cái)?shù)。小船哥一早就能看出來,后來就連吳大小姐的老花眼都能看出東西了,可就是我怎么也看不出來,瞪得眼淚鼻涕一起流,那畫上也還只是各種點(diǎn)線片,根本沒有任何東西“浮現(xiàn)”。
“把畫放在眼前20公分的位置上?!毙〈鐪厝岬亟涛遥墒?,我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