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菜餅子,周云硯借口去樹林里小解。
走進林子里,樹木遮掩了身影,周云硯拉開軟甲,用大拇指和食指夾住衣襟,看向胸前熟睡的血仙。
小小的血仙被綁頭的布帛裹了個嚴(yán)實,隨著衣襟的形狀,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就像一朵嬌花。
面色紅潤,睡得十分純熟。
見血仙沒有醒來的跡象,周云硯移開視線,盡量不多看血仙熟睡的容顏。
小心翼翼的合上衣襟,又將軟甲蓋在了外面。
身后傳來腳步聲,周云硯向后望去,是幾個士兵過來小解。
士兵們常年在外,與兄弟們同吃住,一起解手更是家常便飯。在離周云硯稍遠(yuǎn)些的地方,幾個士兵扯開褲子便尿。
“嘩嘩嘩”的解手聲,周云硯皺了皺眉,他怕血仙被聲音吵醒,連忙用手輕扣住胸口,快速往外走。
在外面閑聊的士兵們,就見周少將軍右手護著胸口,一副西子捧心狀,步履敏捷的出了樹林。
袁副將吃好了干糧,正在給馬梳毛。
遁地虎吃了個飽,雖是簡單的菜餅子,但這荒郊野嶺的,他就不挑什么了。走到周云硯的駿馬旁,遁地虎自動自覺的一躍,穩(wěn)穩(wěn)的套進了繩子里,用爪子緊了緊繩套,他靠著馬屁股,開始閉目養(yǎng)神。
看這土鼠一番有靈性的動作,袁副將來了興趣,走到遁地虎身邊左右打量,輕聲自語道:“這土鼠頗有靈性啊?!?br/>
聽是夸自己,遁地虎伸了伸脖頸,尾巴晃了晃。
袁副將又道:“等你這土鼠配出了崽子,我定要向?qū)④娪懸恢粊戆淹?。?br/>
遁地虎:“……”
貓、狗、鳥,不好嗎?他們這幫人怎么就惦記他的鼠崽子?!
見遁地虎又變成了一副死鼠模樣,袁副將好笑的伸出手指,點了點他圓滾滾的肚皮。
周云硯從樹林里走了出來,袁副將抬眼望去,問道:“將軍怎捂著胸口,練武拉傷了?”
練武之人,拉傷抻傷是常有的事情。
“無礙?!?br/>
周云硯擺擺手,長腿一抬,翻身上馬。待所有人準(zhǔn)備好,一行人便再次啟程。
血仙在周云硯的衣襟里睡得香甜,貼著他溫?zé)岬钠と?,聽著他的心跳聲,鼻端也是他血肉的味道?br/>
許是見到了舊人,觸及心中所想,血仙的睡夢中,浮現(xiàn)出了她初見周云硯時的情景。
血仙常年在將軍府中游蕩,無人能看見她模樣,二房三房的幼童們眼睛不夠亮,見不到血仙這樣的精怪。
大房周震娶妻后,很快便生了個兒子,這孩子便是周云硯。
周云硯出生時,周身自帶常人肉眼不可見的光暈,是少有的無垢之魂。多是祖先庇佑,又或是有大機緣之人才會有如此干凈的魂魄。
周云硯哇哇墜地的哭聲太吵,靠著樹干打盹兒的血仙被吵醒,循著聲音找了過去。
血仙一路進了屋,跳上了床,站在他的襁褓外,饒有興趣的打量這個皺巴巴的紅團子。
按照里說,剛生出來的娃娃是看不見周遭的,可周云硯仿佛能看見她一般,黑黑的瞳仁看向她,咧嘴吃吃的笑起來。
噴了一口的口水泡泡。
血仙沒有惱,好奇的看了他許久。
周云硯再長大些時,將軍夫人常抱著他在后院遛彎,指著開得燦爛的地荷花道:“云硯,看花花,這是保佑我們將軍府的樹仙?!?br/>
小小的云硯咬著手指,大眼珠透過繁盛的枝葉,看向了坐在枝頭的血仙。嘴巴一咧,云硯就露出了一個無齒的笑容,淌著口水“哦哦”的咕噥著聽不清的話語。
血仙知道,那小小的孩童,說的是“花花”。
周云硯從懂事起,便跟著周震學(xué)武,后來皇上為了彰顯對周家的器重,還特意恩典周云硯去給皇子做伴讀。
豆丁般大的周云硯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血仙光是看就覺得累,這小娃娃竟比他老子還要辛苦。
起初,周云硯是不樂意早起的,又哭又鬧。被周震抽了一頓之后,痛定思痛,抽抽搭搭的出了家門。
若說同齡玩伴,周云硯還真沒有。二房三房的孩子啟蒙晚,就如普通的幼童,和被迫小大人的周云硯實在玩不到一塊去。
五六歲的周云硯每日歸家后,除了讀書,便在后院練武。
血仙睡醒了,就坐在高高的枝頭,百無聊賴的看這只小東西。每天都像猴山的猴子般,上躥下跳,拿個棍子滿院跑。
直到有一天,血仙剛進食完,坐到了稍低一點的樹枝上。
周云硯抱著他的木棍又來了,大大的眼睛掃過粗壯的老樹,忽然定住了視線。
他似是奇怪般的歪了歪頭,又揉了揉眼睛。
臉蛋還帶著那么點嬰兒肥,紅撲撲的看起來非常好捏。
他往前一步一頓的邁了兩步,隨后便跨開大步,向著地荷花樹跑了過去。
周云硯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血仙,好奇道:“你是誰?”
小娃娃模樣的血仙也愣了愣,道:“你能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