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貴妃重新出現(xiàn)在了晨間向皇后請安的妃嬪中,一如先前的言笑晏晏,只是低頭回首某個如闕瞬間,總是會有一個不經(jīng)意的眼神,冷厲懾人,薄如刀光。
????皇后眉眼間神色不變,狀似無意地問她:“身子大好了?”
????杭貴妃向她欠身,笑著回答:“好多了,多謝娘娘體恤。”
????皇后點點頭,示意含霜進內(nèi)室去,捧了一疊冊子出來:“掖庭宮近兩日要放一批宮女出去了,遞了名冊上來,本宮懶得看,你既然好了,就來管一管這樁事,讓我偷個閑。”
????含霜將冊子交給杭貴妃身后的蘆溪拿著,杭貴妃的眼睛在上面看了兩眼,點頭應(yīng)了下來,還和皇后玩笑:“臣妾大病初愈,您就給臣妾派了這么重個活兒?!?br/>
????皇后笑起來,眉眼彎彎,一副親昵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別有深意:“就是因為初愈,所以才要多多動彈,免得下次病在同樣的因上?!?br/>
????遲婕妤覺得心驚肉跳,總以為她們話里話外說的都是她,杭貴妃消沉了一年,這一年中她風(fēng)頭愈盛,雖然品階上還未到九嬪,可吃穿用度卻與四妃無異了?;实垡廊粚櫵?,不必熬夜批奏折的時候,也總愛詔她陪寢,可是再也沒提過要為她晉一晉位份的事情。
????她隱隱不安,總覺得這繁花似錦不過是表象,堪堪掩蓋住內(nèi)里的空虛。尤其是近幾日,邊疆內(nèi)廷接連出事,皇帝為此夜不能寐,已經(jīng)有幾天沒有再召見她了。
????而杭貴妃在此時“大病初愈”,皇后即刻將去留宮女的抉擇權(quán)力交給她,看似是件勞心勞力的事情,卻給了她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讓她有資格進出每一處女官所,可以隨意盤問每一個人,提出任何問題。
????遲婕妤胡思亂想的時候,杭貴妃又與皇后說笑了兩句,兩人都笑了起來,帶著殿中諸妃都跟著笑,遲婕妤定了定神,也跟著微笑。
????杭貴妃的目光往階下掃了過來,經(jīng)過她身上,微微頓了頓:“陛下近來如何?”
????遲婕妤在座位上不動,只答道:“龍體萬安?!?br/>
????杭貴妃輕輕一點頭:“好,婕妤果然是陛下的心頭好?!?br/>
????一時間殿上所有的目光都聚攏過來,神色各異,刻意討好的、眸中帶刺的,全都不加掩飾。遲婕妤又開始心慌,就像她剛得寵不久,每次來給皇后請安,見到杭貴妃的時候,總是有莫名而控制不住的畏懼之情。
????皇后身子輕輕一歪,半倚在胡床的軟枕上,表情閑適,隱帶笑意,隨口道:“貴妃這是挑禮呢,當(dāng)年被本宮收拾了一通,如今便來禍害偏妃?!?br/>
????遲婕妤這才明白杭貴妃那句話的意思,急忙起身向她施禮:“臣妾一時失態(tài),請娘娘恕罪。”
????杭貴妃卻沒有搭理她,而是笑著去看皇后:“娘娘做什么拆我臺子?您最是注重命婦言行禮儀,臣妾不過提點婕妤一兩句,免得她在您面前失儀而已?!?br/>
????皇后抬手對著杭貴妃虛點兩下,笑著叱道:“去,自己做好人,偏教本宮扮黑臉,我可不上你的當(dāng)?!?br/>
????遲婕妤還保持著施禮的姿勢,不一會便覺得大腿發(fā)酸,有些搖搖欲墜,勉強支撐著賠笑:“貴妃娘娘說的是,多謝娘娘提點臣妾?!?br/>
????杭貴妃點了點頭:“平身吧,下次記著便是了?!?br/>
????皇后不說話了,只噙著笑意看她們,猶如看一出有趣的戲。
????遲婕妤在中宮朝會散場之后,邊走邊問身邊伺候的宮女:“最近,中宮怎么沒什么消息?”
????那宮女面露難色:“奴婢也不知道,小康子已經(jīng)很久沒有傳消息出來了?!?br/>
????“為什么沒有告訴過本宮?”遲婕妤心里一跳,叱問道:“小康子失信有多久了?”
????宮女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好像……從五月開始,就再沒消息了。”
????遲婕妤倒抽了一口冷氣,五月,正是延綏嘩變,孫知良被皇帝下獄的時間。
????她抬起手來,扶了扶額頭:“叫御膳房端一盅補品來,我要去見陛下?!?br/>
????遲婕妤離開后,皇后的身影在宮道另一頭隱隱出現(xiàn),杭貴妃跟在她身邊,低聲道:“娘娘神機妙算,臣妾敬服。”
????皇后不復(fù)人前那副親切模樣,表情冰冷,眼神在宮道悠悠轉(zhuǎn)了一圈,收回來瞥了杭貴妃一下:“她不過是別人的一顆棋子,你廢人手臂算不了什么,須得連根拔起才有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