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來的人是柳劍染。
史溪墨回府,臥在書房。黑梅膏還未用完,他又服用了一點,傷口還是疼。近日幾次行動,他俱瞞著柳劍染。舊疾未愈,又添新傷,所以身體一直未見得好。
柳劍染要熬一貼藥劑。
溪墨身上的新傷,他已然瞧出。
“那邙山,以后可盡少去。你一人獨自行動,可見不將我當(dāng)兄弟?!?br/> 他語帶埋怨,史溪墨卻淡淡微笑。
他們是志同道合的摯友,更因一樁隱蔽之事,二人命運(yùn)緊緊牽系,從此密不可分。
史溪墨不想勞煩跟前的丫鬟小廝。這些人等也俱不知他的傷勢。這些隱秘晦暗,府中人一概不知。
柳劍染替他跑個腿。
一徑去小廚房,耳間就聞得陣陣笛音,伴和笙簫等等魔樂緩緩飄來。
史昱泉會享受。府內(nèi)老太太也縱容他。他年紀(jì)輕輕的,屋內(nèi)的通房丫頭,小姨娘,好幾個。一到夜間,將門關(guān)了,擺上酒菜,左摟一個丫鬟,右抱一個小妾,好不自在。
人人都道大爺史溪墨就是苦行僧。和二爺相比,他不通風(fēng)月,不愛那些聲色犬馬之處,就愛獨處。
可偏偏這樣的正派人,得不到府內(nèi)老太太和老爺史淵的夸贊。
柳劍染替他抱屈。
今兒,他要尋一個勤謹(jǐn)?shù)难绢^。此藥膏難熬,須費上幾天幾夜的工夫,時不時地要添水加膏,偷不得懶。
屋內(nèi),有兩個丫頭。
一個肥胖,衣著簇新,神色傲慢,正在辱罵另一個背著他的丫鬟,尖利的嘲笑聲讓他很不舒服。柳劍染進(jìn)去時,那個身量苗條的丫鬟恰好轉(zhuǎn)過身來。柳劍染怔了怔,好個容貌秀麗的丫頭!雖然衣著破舊,鞋面裙角皆沾了灶后的泥灰,可這掩不住她通身流溢的氣韻。
柳劍染內(nèi)心頓時對秋紋存了好感。
這胖丫頭他認(rèn)識,小廚房潘娘子的女兒,小名兒叫春雁,一貫的牙尖嘴利,恃強(qiáng)凌弱。柳劍染早看不慣。只因她爹在世時,為人兢業(yè),幫了柳劍染不少的忙。念及這番人情,所以柳劍染一直忍著。要不,他早背著史溪墨將春雁攆出去了。
“你是誰?”
柳劍染看向秋紋。
秋紋待要張口,春雁搶著回道:“柳大爺,這丫頭新來的,在灶房當(dāng)燒火丫頭。她很不懂事。我須教訓(xùn)教訓(xùn)她。”
春雁一臉的得意。
柳劍染眉頭緊蹙?!澳憬逃?xùn)什么?你們都是奴才,她若犯了錯,就該有管事兒的調(diào)教。還是一邊呆著去!”
春雁受了搶白,尖著嗓子辯解:“柳爺,管事兒的就是我娘。我娘事兒多,走不開。我是她女兒,我替她管教,可有錯兒么?”
春雁挺會來事兒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對比她地位低的,那是狠狠踩,一點兒不留情。若比她得臉的,那甘愿拿著熱屁股倒貼。
她殷勤請柳劍染坐下,又給他遞茶?!傲鵂敚闶遣恢?,如今這些新來的丫頭,面兒上看著規(guī)規(guī)矩矩,一言不發(fā)的,實則很不知天高地厚。若不好好調(diào)教,只怕有一日將小廚房鬧翻了天呢。屆時,別院的人又有另一說,都是那些不利于大爺?shù)脑??!?br/> 柳劍染鼻腔內(nèi)冷哼一聲。
“我看不知天高地厚的,是你?!彼聪蚯锛y,詢問她的名字。
秋紋上前行禮,一一作答。
她記性不錯。那一日在梅花庵堂,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他。當(dāng)日和他一起的,還有那名絳袍男子。那名絳袍男子更覺似曾相識。想來,他便是府內(nèi)的大爺史溪墨。跟前這位便是大爺形影不離的朋友柳劍染了。
身在小廚房,秋紋只是個啞巴,不干己事不開口。
可在別人的談?wù)撝校€是得知草廬的一些景況。面前這位柳爺,據(jù)說寄居在草廬多年了。史府的人嫌棄他,可礙著大爺?shù)拿鎯海种荒芨扇讨?。聽說,柳劍染的父親生前和老爺寺史淵也有些交情,這就更攆不得了。
“秋紋……”柳劍染默默品了一番,“秋水之紋,不算是個好名字,但是好記。”他點點頭,示意春雁離開,他要和秋紋單獨敘話。
春雁訝異,還以為聽錯了。“柳爺,您和她有話兒說?她能懂什么呀?”
柳劍染很不高興。
他訓(xùn)斥春雁:“一點兒不懂規(guī)矩,叫你下去你就下去。你若再不走,這里你便呆不得了?!?br/> 春雁有點畏懼,臉上堆著笑:“柳爺,您別生氣,我不過實話實說。秋紋這丫頭看著乖巧,實則討厭。我不多囑咐囑咐她,她干出來的事兒只怕笑死人?!?br/> 春雁當(dāng)然在胡扯。
她只恨秋紋那張白凈秀氣的臉蛋子,沒長在她的頭上。
莫非,柳爺對秋紋動了心思?唉呀呀,要真這樣,柳爺將她收了房,納作小妾啥的,那可不在她的頭上?不成不成。決不能讓秋紋有這番好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