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汐沒有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滑稽的一幕。
　　
　　陸惑和季退一起去了洗手間,而她在大堂外等著，也不知道陸惑和季退兩人要些什么。
　　
　　她有些擔(dān)心陸惑會被對方欺負(fù)，畢竟季退的一條腿有問題,但能走動,而陸惑現(xiàn)在只能勉強站立和走幾步，兩人對上，陸惑會很吃虧。
　　
　　走廊的拐彎角處。
　　
　　陸惑坐在輪椅上，季退站在他的對面。
　　
　　這會兒，季退肆無忌憚地審視著陸惑,尤其是打量著陸惑的雙腿，“你兩條腿都是廢的？”
　　
　　如果只是一條腿有問題,陸惑沒有必要坐輪椅,而是選擇拐杖。
　　
　　莫名的,季退突然覺得，他只是瘸了一條腿,竟然比陸惑的情況好一些，沒有糟糕透頂。
　　
　　想到這一點，他自嘲地笑了笑,他已經(jīng)淪落到與別人比誰慘。
　　
　　陸惑掀起眼簾,他看向?qū)Ψ?“有什么問題？”
　　
　　“沒事，只是突然覺得和你同病相憐。”季退靠在墻上，他姿態(tài)輕松，“只不過,你的運氣比我好,早一步遇到喬汐?！?br/>　　
　　陸惑搭在扶手兩側(cè)的手微微收緊。
　　
　　季退說道：“原本我以為,她虛假,惺惺作態(tài)，然后才發(fā)現(xiàn)，是我誤會她了。她幫我出頭，站在我身前維護我，我生病了，她陪我看醫(yī)生，一直陪著我打點滴?！?br/>　　
　　提起喬汐，他的臉上多了幾分真切的笑意，“我才知道，她確實很好，之前是我誤會她了。她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用同情或者嫌疑的目光看我，在她的眼里，我就是我?！?br/>　　
　　陸惑的薄唇抿緊。
　　
　　“我第一次知道，還會有人跟我站在一起，會不嫌棄我，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顧著我的感受?！奔就说吐曊f道：“她替我出頭的那一刻，我覺得，可能我還不算太糟糕，還是有機會被人喜歡的?！?br/>　　
　　季退看向陸惑，“如果不是你認(rèn)識她的時間比我早，我和你之間，她未必會選擇你……”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
　　
　　陸惑的眉目上全是清冷疏離之色的，漆黑的眸子冷冷地看向?qū)Ψ?，“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就算有，她喜歡的人，也只是我?！?br/>　　
　　季退皺眉，“你雙腿都不能走路，你憑什么這么自信？”
　　
　　陸惑漆黑的眼底映著光，“憑她對我的喜歡。”
　　
　　對方的眼睛很亮，眉目上帶著自信，根本不怕他的挑釁，那堅定的模樣刺傷了他的眼。
　　
　　“汐汐為你出頭，送你去醫(yī)院，那只是她出于對客人的禮貌，你不需要過于放在心上?！标懟蟮谋〈焦雌?，“畢竟這些小事情，她早已經(jīng)忘記了。”
　　
　　季退眼神幽暗，他對上陸惑的眼睛，“你不怕我把她搶走？”
　　
　　“你不是已經(jīng)嘗試過了嗎？”陸惑嗤笑：“你在電話里故意的挑釁行為真幼稚?！?br/>　　
　　季退勾唇，“有效就行?！?br/>　　
　　“汐汐只喜歡我，不管你做什么，都搶不走她?！彼浀脝滔f過，她最喜歡他的尾巴。
　　
　　這是別人不能取代的。
　　
　　陸惑從沒有想過，以前他厭惡至極的丑陋東西，現(xiàn)在成了他的優(yōu)勢和底氣。
　　
　　季退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糖上，不僅沒有傷到對方，還被強迫為了狗糧，他的臉色并不好看。
　　
　　他說道：“你知道的，像我們這樣身處黑暗的人，很難找到喜歡的人，又或者對方喜歡我們的人，一旦有人帶著光出現(xiàn)，必定想要拼命抓住對方。”
　　
　　在喬汐身邊，他覺得自己像正常人，可以做自己。
　　
　　漆黑的眼底帶著幾分凌厲，陸惑說道：“你錯了，你需要找的是燈泡，而不是她?！?br/>　　
　　“她不需要照亮別人?！彼D(zhuǎn)動輪椅，背向著季退離開。
　　
　　他的汐汐是天上的月光，他舍不得沾染的人，怎么能拱手讓人摘去作燈泡？
　　
　　喬汐在大堂外等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看見陸惑出來。
　　
　　她趕緊上前，打量著陸惑，唯恐他受到什么欺負(fù)。
　　
　　“你在看什么？”陸惑對上女孩緊張的目光。
　　
　　“你們聊了什么，怎么這么久？他有沒有對你怎么樣？”喬汐問道。
　　
　　陸惑輕笑，忍不住伸手捏她雪白的小臉，“汐汐，我不是任由別人欺負(fù)的廢物，你不用擔(dān)心?！?br/>　　
　　喬汐看見他神色安然，這才放心。
　　
　　不遠(yuǎn)處，季退緩慢地拐著腳走出來，他幽黑的眼睛看著她，像是受了委屈。
　　
　　喬汐沒有在意他的目光，而是和陸惑離開了。
　　
　　夜里。
　　
　　喬汐陪著陸惑吃完晚飯才回家的，季退早已經(jīng)在她的房門前等著。
　　
　　看見她回來，他抬起頭，“你回來了?！?br/>　　
　　“你有事？”喬汐擰開門柄，準(zhǔn)備進房間。
　　
　　季退的手抵在她的門前，“你不想聽聽我今天跟陸惑聊了什么？”
　　
　　喬汐轉(zhuǎn)過頭看他。
　　
　　季退告訴她：“我告訴他，你是我的光，我妒忌他比我更早認(rèn)識你?！?br/>　　
　　他對上女孩明亮的黑眸，“如果我比他更早認(rèn)識你，姐姐，你會不會……”
　　
　　“不會！”
　　
　　季退垂在一側(cè)的手收緊，“你知道我想說什么嗎？”
　　
　　“不管你說什么，問什么，我的答案都是不會?！眴滔Z氣肯定。
　　
　　“姐姐對我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無情?！奔就税變舻目∧樕蠋е鴰追质軅盀槭裁?？陸惑只是比我早認(rèn)識你，你多看看我，或許你也會喜歡我?！?br/>　　
　　喬汐搖搖頭，“不會?！?br/>　　
　　季退帶著幾分執(zhí)拗，“他哪里比我好？”
　　
　　喬汐轉(zhuǎn)過身，她認(rèn)真地數(shù)著，“他長得比你帥，不，他長得比誰都帥?！?br/>　　
　　“你只看臉？”季退不可思議地看向她，他頭一回出賣色相，“我也不差。”
　　
　　哪怕他現(xiàn)在瘸了一條腿，但顏值在學(xué)校里，還是校草級別的。
　　
　　喬汐繼續(xù)數(shù)著，“陸惑不僅有貌，還有才，他是高考狀元?！?br/>　　
　　季退捏緊了手，不想認(rèn)輸，“我的成績在年級里也靠前?！?br/>　　
　　“陸惑每次都是年紀(jì)第一，他很聰明，會射擊，會縫衣服，會繡小金魚，會煮飯，會木雕，打游戲也超級厲害……”喬汐一樣一樣數(shù)著，十根手指也數(shù)不過來。
　　
　　季退的臉色逐漸暗下去。
　　
　　喬汐說道：“他這么好，我為什么不能喜歡他?！?br/>　　
　　她還沒有說，除了陸惑，誰還能讓她捏小葉芽，摸尾巴。
　　
　　季退像是被打擊了一番，他緩慢開口：“你喜歡這些，我也可以學(xué)?！?br/>　　
　　“不用了，在我還不知道陸惑會這些技能，我沒有發(fā)現(xiàn)他這些優(yōu)點的時候，我就喜歡他了?！边@些對陸惑來說，只是錦上添花。
　　
　　她喜歡的是陸惑這個人。
　　
　　季退白凈的俊臉上帶著幾分難過，“姐姐真的不能看看我嗎？”
　　
　　“不能！”喬汐說道：“我們接觸不多，我不認(rèn)為你真的喜歡我，最多就是好感，感興趣而已?！?br/>　　
　　“喬阿姨知道你和陸惑在一起的事嗎？”
　　
　　“不知道，但我會告訴她?！彼緵]有想過一直瞞著父母。
　　
　　“你是認(rèn)真的。陸惑確實優(yōu)秀，但他雙腿不能動，這樣的他，你會一直喜歡嗎？”季退幽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會。”
　　
　　“我真的羨慕陸惑?！彼焓謸卧趩滔纳韨?cè)，像是將她困住，“你不能看看我嗎？”
　　
　　喬汐神色認(rèn)真，冷聲道：“不能。”
　　
　　季退像是受到了重?fù)?，他湊到喬汐的耳?cè)，自嘲地輕笑幾聲，低聲說道：“姐姐，你真狠心?！?br/>　　
　　他松開手，慢慢退后，“我知道了，不會讓你困擾?！?br/>　　
　　季退轉(zhuǎn)身離開了。
　　
　　接下來幾天，季退早出晚歸，確實像他說的，不會讓喬汐困擾。
　　
　　喬汐發(fā)現(xiàn)，他的綠能量一天一天下降，他像是自暴自棄，也不戴著面具討好身邊的人了，趙雨惜接近他時，他神色冷冷的。
　　
　　喬母注意到季退的轉(zhuǎn)變，還關(guān)心地問他發(fā)生什么事。
　　
　　季退只是說了一句累了。
　　
　　周六這天，喬母接了一個電話后，喬汐發(fā)現(xiàn)她瞬間變了神色。
　　
　　“媽媽，怎么了？”
　　
　　“季退呢？他出去了還是在房間？”喬母著急問道。
　　
　　“他今天出去了。”今早的時候，季退像是沒有看見她般，經(jīng)過她的身旁，直接往外走的。
　　
　　“不行，我得趕緊打電話給他。”喬母快速撥打季退的電話，然而電話那頭傳來關(guān)機的提示。
　　
　　“這孩子，怎么手機關(guān)機了？”喬母一臉的著急。
　　
　　“媽媽，發(fā)生什么事了？”喬汐問道。
　　
　　對面，趙雨惜也看了過來，一臉的好奇。
　　
　　喬母一臉同情和哀色，“小退的奶奶早上摔了一跤，被送去急救，沒有搶救過來?！?br/>　　
　　她說道：“我得趕緊告訴他，讓那孩子立刻趕回去，唉，怎么就突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我聽說，季家也就只有季奶奶比較疼他?！?br/>　　
　　現(xiàn)在唯一疼季退的親人也去世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會多受打擊。
　　
　　聞言，趙雨惜咬了咬唇，眼底帶著喜色，“小姨，我去找季退吧，要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才行?！?br/>　　
　　喬汐看著她興致盎然的模樣，她眉頭緊蹙，“我也去找人?！?br/>　　
　　否則，也不知道季退什么時候回來，再說了，她一眼看透趙雨惜在打什么壞主意。
　　
　　喬母點點頭，“你們?nèi)グ桑易屍渌艘渤鋈フ艺?，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那孩子的手機竟然關(guān)機了?！?br/>　　
　　喬汐不打算和趙雨惜坐同一輛車。
　　
　　她關(guān)上車門，“梁叔，去迎賓路?！?br/>　　
　　今早葉子欣問她去不去迎賓路的大廈看畫展，她想在家里休息，拒絕了，季退有可能在那里。
　　
　　另一頭，趙雨惜也聰明地猜到季退有可能去畫展了，她快速搜查著今天有哪幾個畫展。
　　
　　查出畫展的位置，趙雨惜忍不住愉悅起來。
　　
　　然而，司機才開到一半的路程，車子竟然被撞了。
　　
　　趙雨惜坐在后尾座上，她并沒有佩戴安全帶，她的頭狠狠地撞向前面的車椅，疼得她瞬間紅了眼。
　　
　　前面相撞的車主下車，對方身形高壯，兇惡地拍打車頭，要求趙雨惜賠錢。
　　
　　趙雨惜捂著頭，縮在車椅上，她催促司機，“你趕緊打電話叫交警來處理?！?br/>　　
　　她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出門了，沒想到今天出門正好撞車，趙雨惜氣得幾乎吐血。
　　
　　沒多久，喬汐去到了展館。
　　
　　她找了一圈，并沒有看見季退的身影，有可能對方今天沒有來觀展。
　　
　　喬汐掏出手機，一邊往外走著，準(zhǔn)備打電話告訴媽媽，她沒有找到季退。
　　
　　這時，有人拍了怕她的肩膀。
　　
　　喬汐轉(zhuǎn)頭看去，男孩白凈的俊臉上帶著幾分冷漠，正是季退。
　　
　　“你神色急忙忙地在找什么？”他問道。
　　
　　“你。”
　　
　　季退自嘲地笑了一聲：“姐姐在開玩笑嗎？”他有點兇地瞪著她，“怎么，突然發(fā)現(xiàn)陸惑沒有我好，想要跟我在一起？”
　　
　　喬汐搖搖頭，“季退，你家里打電話來，你的奶奶……”
　　
　　季退臉上的冷笑凝住，“我奶奶怎么樣？”
　　
　　喬汐對上他幽黑的眼睛，“你家人說，她摔了一跤，沒有搶救過來?！?br/>　　
　　一瞬間，她看見季退眼里，臉上的神色崩塌，他手背上的綠能量快速往下掉落。
　　
　　他像是瘋一樣，快速往外跑，然而，他的一條腿瘸著，哪里能跑快，甚至因為大步速，他的跑姿難看，惹得旁人紛紛側(cè)目。
　　
　　季退踉蹌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撲著，正要摔倒時，他被喬汐拉住了手腕。
　　
　　“季退，我送你去機場，我查過了，最近的一趟飛機是兩小時后，從這里過去需要一個小時，正好趕得上?！?br/>　　
　　女孩的眼睛明亮沉著，季退木然地跟著她上了車。
　　
　　車子里很安靜，喬汐看見季退的綠能量掉落到了10%。
　　
　　她記得剛才媽媽說過，在季家，季老奶奶是唯一疼愛季退的親人了。
　　
　　“節(jié)哀?！眴滔肓撕靡粫?，最后只能說出這句話，畢竟親人離去，這樣的傷痛，旁人說什么都不能抵消。
　　
　　季退沒有說話，他一直低著頭，手機也開機了，瞬間有電話打進來。
　　
　　接通電話后，喬汐能隱隱約約聽到那頭的男聲在訓(xùn)斥季退。
　　
　　“我現(xiàn)在回來?！奔就酥焕淅湔f了這么一句，便關(guān)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