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葦名下了一場大雨,山林朦朧,將濃重的腥臭沖刷,將熊熊燃燒的烈焰熄滅。
空氣似乎清新了許多,唯有還冒著青煙的山林與四散的斷刀、破甲述說著昨日戰(zhàn)況的激烈,廝殺的嘶吼已落幕,或許不久之后這里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淅瀝瀝雨中,一個筆直的身影正從林間走出,雨點從斗笠落下形成水幕,映照出一張消瘦的臉龐,他手里提著太刀,太刀上串著一只猿猴,慢慢俯下身查看了地上印記,然后從泥地里摳出個炮子來。
“連大炮都用上了?而且還是南蠻大炮!”柳生宗矩作為將軍的兵法師范,當然不止劍術這么簡單,以其見識,瞬間就辨認出有人使用了南蠻大炮。
而南蠻大炮,整個內府都沒有幾門!
“呵,這就是所謂的鄉(xiāng)巴佬嗎?”劍客站起身來,吐掉嘴中雜草,頗有些自嘲的笑道。
岡部正綱、田村陣三郎和那隨軍的數百忍者、武士統(tǒng)統(tǒng)不見蹤影,這葦名的山林仿佛有某種魔力,將進入的人統(tǒng)統(tǒng)吞噬。
到底怎么做到的?。?br/> 他無法想象,但知道運糧隊已經在留守士兵的運送下順利到達了葦名城下的軍營,至少松本重九的軍隊已得到補給從而能繼續(xù)留下,說明襲擊者人數并不多。
‘但為何我覺得他們是在故意為之?’柳生宗矩冒出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苦苦一笑將之甩在腦后。
無論葦名人想要做什么,現在已經太晚了,因為青山忠俊的大軍已然踏入國境,全天下的目光都在盯著這‘夏之陣’最大攻勢,要么以勝利者的身份離開,要么以死人的身份被送走!
關乎天下大勢,早已不是個人能夠決定。
堂堂大劍豪也頗感無力,只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硬著頭皮走到底了,他見忍軍或許遭遇不測,只好冒雨下山去找。
雨水朦朧,山道之下的平田莊遺址上已搭起了一片連營,各色帳篷仿佛無邊無際,將洶涌的龍泉川南岸鋪滿。
一行戰(zhàn)馬濺起大片泥水,在經過重重檢查之后,進入了中軍大帳,來者行色匆匆,緊繃著臉看得出極為緊張,打頭一人便是先鋒主將松本重九,他提前一月攻進葦名國卻至今也沒有挨到葦名城的城墻,反倒接連葬送赤備隊和忍軍。
“忠俊大人!”松本重九掀開裙甲雙膝跪在地上,垂下頭,一句話也不敢說,同時在心底把岡部正綱罵開了花,到底是勝是敗,總要給個準信啊。
大帳前方有一方桌,青山忠俊正大馬金刀的坐在馬扎上擦著頭發(fā),像是沒有聽到下面武將的問候之聲,側頭與柳生宗矩談話。
“你的意思是忍軍或許遭遇慘敗了?”
“恐怕是這樣?!眲罎M含歉意的看了眼跪地的武將,認真答道:“就在昨夜發(fā)生的激戰(zhàn),應該是岡部正綱大人帶領忍軍發(fā)現了葦名眾營地,不過在攻擊之時遭受到伏擊?!?br/> “不,他們是被故意引去的?!鼻嗌街铱〈驍嗟溃峙ゎ^看向武將,“你說對嗎?松本重九大人?!?br/> “在下惶恐!”武士已將額頭觸地,勝則一筆勾銷,敗則脫不了關系,那本就是一場賭博。
現在輸了,就要愿賭服輸。
“哈!數百精銳在一夜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誰能告訴我,關原大戰(zhàn)才結束十幾年,本家軍隊就變得如此脆弱不堪了!?”他仰天大笑,然后又忽然變得極度冰冷,揚起手,一馬鞭抽在松本重九臉上。
啪!
五十多歲的內府大佬依舊精壯,散發(fā)出無可匹敵的氣勢。
“你不僅惶恐,而且該死!一陣慘敗竟然將老夫也連累進來!蠢!蠢到極致!”
一道道馬鞭抽下來,打的臉上皮開肉綻,但是松本重九也不敢動,跪著干挺著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