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國突然發(fā)現(xiàn),他在一夜之間竟然成了長安城中不論權貴百姓一力聲討的眾矢之的。
????這位向來自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左千牛衛(wèi)中郎將感受到了一種徹骨的寒意,酒肆茶坊間瘋傳他是刺殺神武軍中郎將秦晉的兇手,畢竟多是捕風捉影的事,但到京兆府去告狀的人卻都是實實在在的,那些人幾乎或多或少都握有自家把柄,而京兆府少尹王壽竟也不知何故,居然接下了近百樁針對他的訴狀。
????當?shù)弥┱赘僖鯄酃_坐堂審案以后,崔安國先是憤怒,繼而又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宰相楊國忠身兼京兆尹,平時并不過問京兆府庶務,因此便尋了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京兆少尹,王壽一向謹慎懦弱,放在這個位置上正好合適。
????所以,以京兆少尹王壽的為人,斷不會在沒有宰相楊國忠的示意下而貿(mào)然行事,可如果他此番作為,是尊了楊國忠之命……崔安國的臉狠狠抽搐了兩下,看不出究竟是在顫抖還是在冷笑。
????“楊相公,既然你不仁也休怪我不義,大不了一拍兩散!”
????崔安國思忖再三,還是沒有貿(mào)然行事,覺得應該先去見一見楊國忠,只有摸清了此人的真實意圖才好從容應對。他身后有龐大的家族做支撐,才不會怕一個靠女人裙帶上位的權臣,只是礙于時下的權勢,不得已與之虛與委蛇。
????縱觀那些家世根基淺薄的權臣,哪一個不是失勢之后,家中雞犬便紛紛跌回地上。只有他們這些名門望族,就算一人官場失利,總有血脈同宗的親族可為后援。
????崔安國雖然為千牛衛(wèi)中郎將,但并沒有騎馬招搖過市的習慣,僅僅乘坐一輛軺車低調(diào)的前往宰相楊國忠的府邸。
????楊國忠身為宰相之首,每日來拜望的官員權貴數(shù)不勝數(shù)。車子剛剛駛進了永嘉坊,便見車馬隊排出的長龍已經(jīng)到了坊門口。
????馭者卻并不理會那些排隊的人群,徑自駕著軺車往永嘉坊深處的宰相府邸而去。
????這輛普普通通的軺車在那些候見的官員權貴中間立時就驚起了片片不滿之聲。
????“這是哪家田舍翁,居然不懂先來后到的規(guī)矩!”
????“誰說不是,永嘉坊豈是隨意出入的?”
????有脾氣火爆者已經(jīng)打算命令家丁隨從去尋這位輕車簡從不知輕重的愣頭青,找一找麻煩,讓他學一學乖。
????也怪崔安國所乘軺車太過普通,但一陣風吹過,車身上并不起眼的車幡忽然展開。所有人立時便倒吸了一口冷氣,本打算去找麻煩的人也頓時沒了聲氣。
????清河崔氏的在京官員,又豈是他們這些寒門小戶能惹得起的?
????也難怪這些出身寒門的官員對世家大族又懼又恨,實在是郡望世族自漢末以后至今,已經(jīng)如老樹一般深植于大唐的每一寸土地。
????初唐名臣房玄齡曾為其子求娶崔氏之女而不得,太宗為昭示對房玄齡的倚重,先后將兩個公主分別下嫁給他的兩個兒子。然則,這些世家大族出于數(shù)百年來積淀的底蘊和驕傲,使得他們甚至連大唐皇族的李氏都頗有輕視之心。
????太宗皇帝對這種情形也是甚為不滿,曾數(shù)次頒布政令,希冀與從側面來打壓這些關東郡望的勢力。大力提倡科舉選官便是應對方法之一,然則收效卻并不好,寒門出身進士登科的狀元初入仕,至多也就是個正九品上的畿縣縣尉。
????而世家大族很快也適應了這種選官之法,也陸續(xù)有大家子弟加入了科舉出仕的趕考大軍,出于家世底蘊的優(yōu)勢,進士登科者出身郡望大族的往往是十有七八,因此無論是選孝廉還是考科舉,世家大族都牢牢的把控著出仕做官的絕對優(yōu)勢。
????試問,有哪個不開眼的,敢拿自家前程去得罪這樣一股龐大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