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恬上了車，脫下帷帽拿在手里，怔怔的看著輕輕晃動不停的靛藍(lán)粗布車簾，悅娘盤膝坐舒服了，看著李恬問道：“怎么啦？你不是有法子了？”李恬轉(zhuǎn)頭看著悅娘，一臉苦笑道：“你當(dāng)我是神算子，世無難事，算無遺策？”
　　“咦？你跟程掌柜說的那么篤定，什么早就想到了，什么銀子要用到刀刃上，就是一幅神算子模樣!”
　　“你看看程掌柜那樣子，臉都灰了，我要是不撐起氣勢鎮(zhèn)住場子，程掌柜害怕了，孫六也害怕了，這仗還沒開始打，我兩只腳先折了，也不用別人打，自己就先敗了!”
　　“噢!”悅娘瞪著李恬，半晌才憋出話來：“那你到底有沒有主意？”
　　“有一點?！?br/>　　“?。烤鸵稽c？那你有把握沒有？有多少把握？”
　　“悅娘，有句話，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世間哪有什么把握？只有運(yùn)氣。”李恬垂下眼簾道，悅娘連眨了幾下眼睛，盯著她看了半天，呼了口氣道：“你的話虛虛實實，凈是兵法，不過看你這樣子，神神道道的，還真有那么幾分仙氣兒?！?br/>　　孫六送過來的信兒很多，李恬理了兩天，圍著檐廊低著頭轉(zhuǎn)了無數(shù)圈，讓人備了車，往榮安堂過去。
　　王掌柜和孫二掌柜接了李恬進(jìn)去上房，李恬先叫了王掌柜進(jìn)來，客氣的站起來受了半禮，讓著王掌柜落了座，直截了當(dāng)?shù)牡溃骸巴跽乒裾嬉堰@榮安堂大掌柜讓給孫二掌柜做？”
　　“算不上讓，”王掌柜欠身笑道：“這兩年鋪子里大小的事都是孫二掌柜經(jīng)手打理，我不過坐蠹兒把個總，這榮安堂大掌柜，他能當(dāng)?shù)?，我年紀(jì)大了，經(jīng)了去年的事，”王掌柜停住話，仿佛在想怎么說才合適：“去年那事，東家寧舍鋪子也要保我這條老命，孫二掌柜對東家是打心眼里信服，這榮安堂交給他，東家盡管放心。”
　　“嗯，”李恬舒了口氣，微笑道：“這樣最好不過，正好我這兒有些事，得有個象您這樣老成周到的掌柜主持，想請您再辛苦一兩年幫一幫我，年例比現(xiàn)在加三成，您看可成？”
　　王掌柜怔了下，看著李恬遲疑道：“不知道東家……我沒別的意思，就怕做不好，誤了東家的事。”
　　“您能做好，我一個女孩子家，不好拋頭露面，曹四家的雖說仔細(xì)能干，可她畢竟也是女子，在外頭奔波不便，我這兒總得有個信得過的人，幫著奔波些外頭的事?！崩钐窠忉尩?，王掌柜想了想點頭道：“東家若信得過我，成!”
　　“多謝王掌柜，我這兒的事急，明天就有事兒請您跑一趟，咱們今天就跟孫二掌柜和大家伙兒說了這事，您看可好？”李恬綻放出笑容商量道，王掌柜忙點頭答應(yīng)，李恬示意悅娘叫進(jìn)孫二掌柜，將和王掌柜商量好的事說了。
　　孫二掌柜雖說年前就知道王掌柜跟東家提過這事，可壓根沒敢多想，他不過三十出頭，這榮安堂是京城生藥鋪頭一塊牌子，東家怎么放心交到他手里？這會兒聽了李恬的話，只激動的一張臉紅漲，努力壓著心里的激動，想顯得大方鎮(zhèn)靜些，可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李恬笑看著他道：“王掌柜信得過你，我就信得過你，只是，”
　　李恬頓了頓笑道：“王掌柜我還有差使給他，他可不能做你的二掌柜，你自己挑一個合適的二掌柜吧，我一個女兒家不便拋頭露面，這事兒就讓王掌柜代我跟大家伙兒說一聲，今晚上早點關(guān)門，到清風(fēng)樓叫幾桌上等席面，大家好好賀一賀?！崩钐襁呎f邊站起來，戴上帷帽往外出去。
　　王掌柜忙和孫二掌柜一路送出來，悅娘經(jīng)過孫二掌柜，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夸獎道：“好小子，有出息!”，這一巴掌直拍的孫二掌柜趔趄了兩三步才站穩(wěn)，看著悅娘目瞪口呆。
　　李恬和悅娘出了榮安堂，直奔樊樓過去。樊樓那間僻靜的雅間里，程掌柜和孫六已經(jīng)等在雅間內(nèi)，見李恬進(jìn)來，程掌柜和孫六忙上前見禮，李恬也不坐，走到窗前，看了眼窗外枯青依舊的竹林，轉(zhuǎn)頭示意孫六。
　　“旁的倒沒什么，只一樣，趙掌柜和溫國公府的戴管事一前一后進(jìn)千春坊后的劉七酒店，再一前一后出來，從年前到昨天，一共有六回了。”孫六看著程掌柜道，程掌柜擰著眉頭，看著李恬道：“東家，昨晚上我跟點檢所的幾個書辦喝酒，得了幾分準(zhǔn)信兒，那曲引，確實是被溫國公府拿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