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薄切,熱酒一壺——來咧!”
“一籠肉包!一籠甜糕!再來一碗清湯牛肉面片!”
“小哥,勞煩來一碗梅花湯餅……”
各色各樣的聲音交錯著響起,寒冬的早晨,冷風(fēng)冽冽,說話間噴出白霧,模糊了各人的容貌。
街道的角落,蜷縮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他穿著破舊而單薄的衣衫,一雙鞋臟污不堪,踩在雪地里,一點兒都不保暖。
褲子早就不合身,露出半截小腿,被凍得通紅。小男孩對此毫不在意,睜著一雙眼四處張望著。
他的臉上臟兮兮的,只一雙眼如最上成的墨玉,澄澈通透。
有個中年人買了三只大饅頭,一碗湯面,吃到末了吃不下,擱下半只饅頭和一口殘湯。
小男孩便像發(fā)現(xiàn)了寶一般緊緊盯著,等中年人一走,他就飛快地從角落里竄出來,一手撿起半只饅頭,另一只手端起碗就要往嘴里倒。
他這行為很快就遭到了旁人的嫌惡,那口冷掉的湯還未落肚,一個巴掌就狠狠地落了下來,將整個碗都打翻。
湯汁灑在他身上,那一小塊濕掉的衣衫被寒風(fēng)一吹,緊緊貼在身上,冷冷冰冰的。
“哪里來的臟東西!滾開!”
肌肉橫生的壯漢罵罵咧咧著瞪了他一眼,那里面的惡意和嫌棄幾乎要化成實質(zhì),刀子似的扎在男孩身上。
男孩沉默著捏緊了僅存的半塊饅頭,小手捏成拳頭,默不作聲地轉(zhuǎn)身要走。
那壯漢一轉(zhuǎn)眼又看見了他手里的饅頭,氣不打一處來,“臟東西,你手里拿著什么呢?!一銅一個的大饅頭,你還敢白拿不成?!”
那明明只剩那么一小塊,一口都不到。
男孩拔腿就跑,壯漢一看他要跑,立刻大步跨過來就要扯他后衣領(lǐng)。他最近諸事不順,早就想找個好欺負(fù)的人磋磨一頓出出氣了!
男孩瘦弱,身子又被凍得不甚靈活,才跑兩步就跌倒在地,一時沒爬起來,就被壯漢一步追上。
那只黝黑兇惡的手就快要拽到他后衣領(lǐng)的時候,一只白皙的手優(yōu)雅地伸出來,捏住了壯漢的手腕。
修長的手指,輕輕松松地捏住壯漢粗壯的手腕,看著沒什么力氣,可壯漢卻覺得自己的手腕仿佛被鐵鉗鉗住了,一動不能動。
作為這條街里最威風(fēng)的刺兒頭,壯漢還沒有被誰這么大膽地冒犯過。
他勃然變色,氣恨地轉(zhuǎn)過頭來,想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無知小兒敢在老虎頭上拔毛。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他只看見一位模樣矜貴的白衣少年郎,笑吟吟地看過來,輕描淡寫地將他的手一甩。
壯漢頓時覺得整只手都麻了,抬都抬不起來。他臉色一變,心知是遇到了狠角色,咬著牙強撐著場面叫囂:“你誰?!報上名頭來!”
白衣少年懶散地瞥他一眼,笑意不減,很好脾氣地回了他一句:“江湖無名某,不值一提?!?br/>
壯漢還想在說話時,然而下一瞬他只覺渾身發(fā)麻,一時站都站不穩(wěn),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舌頭仿佛腫了一圈,張口只能發(fā)出嗬嗬之聲。
周圍其實還有三兩人在吃東西的,可都沒人扶他,這壯漢在這條街上撒潑是出了名的,誰都不想招惹一身臟。
白衣少年也不理他,轉(zhuǎn)身幾步就到了小男孩面前,朝他伸出手:“還能站起來嗎?”
小男孩低頭看了看自己臟兮兮的手,沒有說話。
白衣少年就笑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手腕兒一抖,就變出來一件大氅,灰白絨毛的領(lǐng)子邊,看起來就軟絨絨暖乎乎的。
他伸手一抖,就用大氅將小男孩整個兒裹了起來。
脖子處一圈毛絨絨將男孩大半張臉都掩住了,小男孩耳尖地聽見旁邊有人竊竊私語:“啊,是一位仙修呀。”
仙修。
那是什么?
他茫然地咀嚼這個陌生的詞,身體卻陡然騰空而起,他下意識要掙扎,后背卻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清潤溫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要亂動啦?!?br/>
白衣少年是單手抱起他的,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小男孩輕飄飄的,隔著大氅抱著,都覺得骨頭硌手。
小男孩被他拍得僵直了身體,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這個姿勢讓他和少年極為靠近,他一抬眼就是少年精致的側(cè)臉和如玉的耳垂,那膚色白皙又細(xì)嫩,一看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矜貴慣了的。
肚子忽然咕嚕嚕的叫了起來,長時間未進食終于讓腸胃開始抗議。他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羞恥得恨不得立刻挖個洞鉆進去。
白衣少年也聽見了這聲音,有點兒憐惜,抱著他快步走進一家早食鋪子里,找了個吹不著風(fēng)的位子坐下,利落地點了一堆吃的。
吃食做好送上來還需要時間,白衣少年又不知從哪里變出一張雪白的帕子,又找店家討了一碗熱水,倒水浸濕了帕子,溫柔細(xì)致地替他擦拭小臉。
擦完了臉又擦擦手,最后少年手指點點,施了個小術(shù)法。普通人承不住太多靈力,他便只能用靈力凝出一團軟乎乎的云朵似的小白團,讓男孩抱著暖手。
吃食很快被送了上來,米稠肉香的粥,剛剛出籠的小肉包,雪白的饅頭,一碟子素菜炒肉片。
很常見的吃食,他每天在這里徘徊,能見無數(shù)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