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奔跑的速度不快,卻因為個子小小的,又明確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看起來非常堅定。
正在宿舍樓底下涼亭與人閑聊的張曉蘭見這一幕,正犯了嘀咕,忽然聽見遠(yuǎn)遠(yuǎn)地,米米大力敲廠長家的門。
【系統(tǒng)不由犯難:怎么辦啊,前期小精靈在這個世界無法張口說話,該怎么完成任務(wù)呢?】
小不點奔跑著,明明小胳膊小腿沒什么力氣,卻有著極其強(qiáng)大的韌勁。
望著這一幕,有人對張曉蘭說道:“你們家孩子怎么跑出來玩了?我看你之前說孩子膽子小,就喜歡在宿舍里,不愿意出門的……”
張曉蘭搖頭:“誰知道呢?白天還發(fā)燒,這會兒又好了。由著她跑吧,廠里哪個孩子不野?!?br/> 這話一說,大家都不出聲了,心里都對張曉蘭有幾分同情。
誰不知道這整個廠里,任哪個小孩野都說得過去,唯獨他們家白米米不可能野,因為這孩子曾經(jīng)發(fā)過一場高燒,不會說話,也聽不懂人家講話。
“你這些年也不容易,辛苦拉扯孩子。當(dāng)年都是為了這孩子,那上市公司才辭退你們的,畢竟孩子小,整天在宿舍哭鬧……”
張曉蘭點頭,笑著說:“沒事,當(dāng)爸媽的,都是為娃考慮?!?br/>
張曉蘭與白大勇如今在這廠里干活,吃住都在這里,尤其白大勇最近還有望升上車間隊長,工資總能加幾百,因此他們將工友們的想法看得比什么都重,將面子工程做得足足的。
人設(shè)要立住。
至少在目前為止,她和她男人還是工友們眼中偉大的父母,領(lǐng)導(dǎo)們特意關(guān)注照顧的對象。
這就成。
然而就當(dāng)她聽著眾人說自己有多不容易時,米米竟突然在廠長家門口停下腳步。
孩子伸出小手敲門,敲門聲很規(guī)律,循規(guī)蹈矩的樣子。
張曉蘭皺眉,這孩子今天是吃錯藥了?
“你做什么?”張曉蘭往前幾步,剛要去把孩子拽回來,忽地房門開了。
看見米米,廠長劉建民也很驚訝,奇怪地問:“是你敲門嗎?”
可他忘了米米不會說話。
米米只是用力地?fù)u頭,又著急地看著他,眼神中透著尋求幫助的信號。
劉建民左右張望:“你家大人呢?”
張曉蘭伸手去拎孩子:“米米,別來打擾廠長?!闭f完,她又巴結(jié)地說,“對不起,孩子不懂事,害你沒得休息?!?br/> 可她的手剛一伸過來,小團(tuán)子就往邊上躲了躲,身子瑟縮起來。
而后,她又手舞足蹈,仿佛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張曉蘭的手撲了個空,臉色微微一沉。
有人輕聲咕噥:“老白家的真命苦,孩子不會說話也就算了,連腦袋都不清不楚的。”
張曉蘭苦澀一笑,準(zhǔn)備直接將上躥下跳的米米抱走。
【米米小精靈,我都說過了,你不會說話,找不到人幫忙啊!】
可系統(tǒng)的話音剛落,米米卻靈機(jī)一動。
她“唰”一下,小手靈活地撩起自己的長袖。
打著補(bǔ)丁的破舊衣服一被撩起,米米手臂上青紫色的傷痕就一覽無余。
孩子清澈的眸子盯著村長,小胳膊小腿一起動,一會兒露出手臂上的傷痕,一會兒又將自己的小腿露出來。
一身的傷。
很明顯,是被人打的。
這下子望向張曉蘭的眼神齊刷刷都變了,懷疑又透著不可置信。
張曉蘭的臉色立馬紅透,平時她與白大勇一不順心就對孩子拳打腳踢,但因為孩子不會出聲,最多無聲哭泣,受傷了就穿長袖衣褲蓋住,根本就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誰能想到,孩子居然去找廠長了!
“這是怎么回事?有人打你?”劉建民眉心一跳,立馬蹲下。
此時劉建民的女兒劉茵茵也出來,看著米米這渴盼的目光,輕輕將孩子拉過來,檢查傷口。
多小的孩子,小胳膊細(xì)得出奇,像是風(fēng)一吹都能倒,怎么能打得下手?
“是誰打了你?”劉茵茵聲音輕軟,生怕嚇到米米。
議論聲一下子就停下來了。
即便大家都已經(jīng)猜到是這當(dāng)爸媽的打了孩子,可還是不敢相信。
平時他倆一副為孩子付出一切的樣子,怎么可能舍得打呢?
張曉蘭屏住呼吸。
不會的,這孩子沒這么機(jī)靈……
然而,正當(dāng)她自我安慰時,米米的小手一指。
直直地指向張曉蘭。
張曉蘭眼前一黑:“我、我們沒有!”
劉建民怒道:“這么小的孩子,你們怎么打得下手!”
劉建民將工廠當(dāng)成自己的家,為人又剛正不阿,廠里出了虐打孩子的大事,他是必須要插手的。
當(dāng)下,劉建民就立馬找人去通知白大勇。
倆口子被拉到廠長家門口,當(dāng)著好事工友們的面,被批評了個狗血淋頭。
“別跟我說什么打孩子是家事,孩子得教育,但看小丫頭身上的傷,就知道你們平時是往死里打的!現(xiàn)在是二十一世紀(jì),不是舊社會,在我的地方,絕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fā)生!”
劉建民嚴(yán)厲地指責(zé),聲音高亢,引得圍觀工友們越來越多。
大家都對這倆口子這么虐打孩子的行為不齒。
“平時裝得跟什么似的,沒想到居然是這種人!”
“我估計就是嫌棄生的娃是個丫頭片子!”
“真是豬狗不如!”
一道道眼神就像是針一樣往白大勇與張曉蘭的心底扎,唾沫星子都能將他們倆壓死。
他們一會兒面紅耳赤地否認(rèn),一會兒又尷尬地表示再也不會有下次,這一刻,幾乎是他們活了三十多年最難堪的時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建民終于說完了,冷著臉表示下不為例:“下一次,如果被我發(fā)現(xiàn)你們再這樣對待孩子,立馬收拾包袱滾蛋!”
其實劉建民大可以直接辭退這倆人,但他熱心,尤其是看著孩子被打得遍體鱗傷,此時直接趕走這夫妻倆,孩子豈不是更受罪?
“知道了,再也不會了!”白大勇點頭如搗蒜,給張曉蘭遞個眼神,示意她把米米領(lǐng)回來。
張曉蘭哪還愿意做戲,但一雙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瞧,她只好硬著頭皮去拉孩子。
可不想,一見她走來,米米就如臨大敵,小身子瑟縮著,往劉茵茵身后躲。
小手還在發(fā)抖,拽著劉茵茵的衣角不放。
劉茵茵心疼地揉揉米米的小腦袋:“小家伙,你想跟我回家嗎?”
米米怯生生地點點頭。
她是真的害怕這對夫婦,雖說米米是小精靈,可在人間又沒有魔法,又被打一頓怎么辦?
工廠在郊區(qū),空氣好,連星空都格外明朗。
米米的眸子黑白分明,比星辰還要明亮。
劉茵茵瞪了白大勇與張曉蘭夫婦一眼,牽起米米的手:“好,我?guī)慊丶??!?br/>
在眾人的目視下,劉茵茵牽著米米的手回家。
“砰”一聲,房門被緊緊關(guān)上。
這一波操作前后不過一個小時,米米暫時擺脫目前的危機(jī)。
【系統(tǒng)看得目瞪口呆:米米!你可以??!】
夜深了,回到宿舍的白大勇與張曉蘭身心俱疲。
“不是說這孩子是個傻的嗎?怎么還知道去告狀?明天咱們還怎么出門?這事肯定要傳遍整個廠了!”
“本來可以升個車間隊長,那還是主任體諒我們家環(huán)境困難……現(xiàn)在好了,連工作都不一定保得??!要是被趕走,咱們以后吃什么?早說對孩子好一點,你不聽……”
“我呸!你平時不打孩子?”
倆口子又怨又悔,爭執(zhí)一夜,第一次嘗到了徹夜未眠的痛苦滋味。
……
廠長一家都是好心人,心疼米米的遭遇,更不放心讓她回去,因此留她在家中住了一段時間。
劉茵茵是大學(xué)生,這段時間放暑假,就一直沒出門,平時由她帶著米米,日子一溜煙就過去了。
米米是打心眼里喜歡這個姐姐,有事沒事都愛窩在她身邊。
系統(tǒng)憂心忡忡。
照這樣發(fā)展,米米已經(jīng)幫原身擺脫艱難處境,只是廠長一家畢竟與這孩子非親非故,難道能撫養(yǎng)她長大嗎?
現(xiàn)在最重要的,該是幫米米治好病,畢竟在原書中后續(xù)的交代中,二十歲被找回家的原身經(jīng)醫(yī)生診斷,說她若是在五歲之前入院醫(yī)治,就不會錯過黃金治療時間。
如今米米已經(jīng)四歲半了,白大勇夫婦肯定不可能花錢給她治病,耽誤了治療時間,孩子就真正聾啞了!
【系統(tǒng)的聲音里滿是焦慮:米米小精靈,現(xiàn)在可怎么辦?。 ?br/>
米米托著下巴,窩在劉茵茵身旁,認(rèn)認(rèn)真真地盯著她寫論文。
聽見系統(tǒng)說的話,她心不在焉地用意念回答:“系統(tǒng)叔叔不是來幫我的嗎?為什么總是在問我怎么辦呀?”
【系統(tǒng):……被懟了?!?br/>
“系統(tǒng)叔叔,米米要學(xué)本領(lǐng)了,拜托你安靜一點。”
學(xué)什么本領(lǐng)?
作為廢物系統(tǒng),它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米米,你為什么盯著我的論文看呀?”劉茵茵問。
人人都說小孩兒難養(yǎng),可劉家人卻覺得沒有什么比照顧米米更方便的了,她會自己吃飯,自己穿衣服,從不鬧人陪,無聊的時候就坐在劉茵茵身旁,安靜乖巧得不得了。
只是一想到這孩子的缺陷,劉茵茵就不由嘆一口氣。
“你看得懂嗎?”看著這雙烏黑的大眼睛,劉茵茵的聲音不由放軟。
米米搖搖頭,嘴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笑容靦腆。
劉茵茵也笑了:“那你想學(xué)認(rèn)字嗎?”
米米立馬把小腦袋點得飛快,眼中滿是求知欲。
“好,姐姐教你?!眲⒁鹨痣S手抽出一本書,放在米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