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過往蒙于鼓中,鼓面展繃光滑,但稍不留神被捅破了,掀開了,譬如現(xiàn)在這般。顧拙言遲滯一瞬,反應很快地回答:“我和他是同學!
這下輪到溫麟驚訝,瞪大眼睛確認道:“真的假的?”
真的,顧拙言說。他掂著車鑰匙,肚子餓了:“先下車吧,邊吃邊聊!
兩人進入餐廳,雅座,菜肴羹湯擺了一桌子,服務生關門離開,溫麟立刻目不轉睛地盯著顧拙言看。他驚詫,更好奇,急需要一個詳細的說明。
顧拙言拿著熱毛巾凈手,一邊擦拭一邊擴展地重復:“其實我和莊凡心認識,高中的時候做過一陣子同學。”
說罷,溫麟一愣:“沒啦?”
顧拙言道:“你還想有什么?”
他只透露到這種程度,至于另一層關系,他和莊凡心曾經交往,有多甜蜜,后來分手的原因……通通屬于無可奉告的范疇。
顧拙言清楚,他對于溫麟來說,是一個爸媽安排的、要講公司的無聊事情還不能推掉的合作伙伴的兒子,而且都奔三了。
而溫麟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家里安排,需要占下班時間見面的相親對象,那天簽約與溫董一聊才知,原來相親也不打緊,請他帶著熟悉些公事罷了。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必要和義務透露自己的感情經歷?
況且,顧拙言沒打算和溫麟有所發(fā)展,之后會否再見面都難說,可溫麟和莊凡心卻是同處一家公司的上下級。如果他交代詳情,一則尷尬,二則溫麟不小心說漏嘴的話,莊凡心也要無端承受些議論。
反應了片刻,溫麟疑惑道:“不對啊言哥,你們要真是同學,為什么像陌生人一樣?”
顧拙言忘記這茬兒,答道:“只做過一學期同學,之后十年沒見,挺陌生的!
這話有點牽強,再陌生也不至于不認識,而且先前走錯房間都見過面了。溫麟低頭喝茶,清茶一濯想明白些,他和顧拙言統(tǒng)共也沒聯(lián)系幾次,但每天都和莊凡心見面,莊凡心卻一直沒告訴他。
就連今天三人對上,莊凡心仍然沒有表明。
溫麟不懂就問:“總監(jiān)為什么瞞著我?”
顧拙言說:“我要求的!彼趴谀閬恚碇睔鈮,“你給他做助理,要是知道我和他是同學,怕你仗著有關系不好好工作。”
“我去,我不是那種人。”溫麟立即笑開,笑著笑著沒了底氣,“怪不得總監(jiān)關照我,允許我不加班,之前還請我吃午飯,原來都是因為你啊!
歪打正著,顧拙言抱歉地給對方夾菜,含糊道:“別樂了,動筷子吧!
溫麟食欲不錯,興致也越來越濃,說:“言哥,你多給我講講總監(jiān)的喜好,他愛吃什么,喜歡聽什么歌,我投其所好爭取早日轉正!
顧拙言頭大:“我還是給你講講萬粵和gsg的合作案吧!
“誰聽那玩意兒!睖伧氚且豢陲垼抗馄骋姲锏馁Y料一角,“也對,總監(jiān)學服裝設計你都不知道,哪能知道別的!
這話給顧拙言提了醒,他仍然不太相信,又問一遍,得到的答案十分肯定——莊凡心念的是服裝設計,在國外幾年也是做服裝設計師,沒跑兒。
一頓飯吃得還算歡喜,顧拙言的目的很明確,完成溫董的囑托,將兩家的合作案給溫麟講明白,至于對方聽沒聽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從餐廳出來一片華燈,街上放著圣誕歌。
顧拙言送溫麟回家,朝著另一區(qū)行駛四十分鐘后,溫麟接到徐設計師的電話,說明天看他的設計稿。未完成的稿子都在公司,顧拙言只好掉頭,又耗費一個多小時才到了silhouette。
將近十一點半,莊凡心剛關電腦,斂起桌上的紙張鎖進抽屜,正起身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嚇了他一跳。
“總監(jiān),你還沒下班嗎?”溫麟露出臉。
莊凡心松口氣:“你怎么回來了?”
溫麟答:“我來拿圖稿。”
莊凡心沒再說什么,走到衣架旁邊穿外套,再一扭身見溫麟立在門口望著他。那眼神親昵而克制,像看關系匪淺的好友,還又有一絲雀躍,仿佛等著他回應,要和他以眼神交匯來暗度陳倉。
莊凡心蹙起眉毛:“看著我干什么?還不走?”
溫麟篤定道:“我等你一起走。”
莊凡心拎上包離開,等進入電梯面對鏡子似的門,他對上溫麟殷殷的目光,愈發(fā)覺得莫名其妙。
他忽然想起來,溫麟和顧拙言約會,自己沒開車,那這趟是怎么來的?如果是顧拙言送來,豈不是又要碰上?
一樓到了,莊凡心不想出去,然而沒等他找借口,溫麟愣是攬著他走了。一出公司大樓,顧拙言的車停在門口,亮著燈,能看清對方正抽煙的模樣。
“言哥!睖伧牒暗,“總監(jiān)也剛走,咱們送一下他吧?”
顧拙言呼出一口煙霧,未免彼此難堪,應道:“上車。”
莊凡心根本不想上:“謝謝,不用。”
“別裝啦,”溫麟拉開后車門,“總監(jiān),我知道你們認識了!
莊凡心一凜,定在車旁微微僵硬,想,溫麟都知道了?知道他和顧拙言曾經的關系?那此刻恐怕不是單純地送他一程,大概有話要說。
他無法再堅持,躬身坐進車內,飛快地瞥了顧拙言一眼。
開車上路,莊凡心挨著車門,一言不發(fā)地等著對方問話。五分鐘后,溫麟在副駕上回頭看他,打破沉默:“總監(jiān),原來你和言哥是高中同學?”
許是加班太累,莊凡心擺不出任何表情:“嗯。”
溫麟說:“我問言哥你有什么興趣愛好,想巴結巴結領導!彼麕еz憾,“結果他說你們只做過一學期同學,不怎么熟!
莊凡心刷地看向窗外,照此說法,顧拙言估計有所保留,他應該松口氣不必擔心會尷尬難堪?伤麉s渾身發(fā)緊,忍不住想象顧拙言在說“不怎么熟”的時候,是何種輕松無謂的情態(tài)。
溫麟說完坐正,將一疊畫稿塞進電腦包里,對顧拙言說:“我今天和你吃飯,回家還得加班,沒準兒要通宵了!
顧拙言說:“年輕人偶爾通宵也沒什么!
“我就小你幾歲,你說得像差了輩分。”溫麟拽著安全帶湊近點,“言哥,你是不是不喜歡年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