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嶺對住在葫蘆口的人來說,那是個比浮尸地還邪乎的地方。反而是浮尸地因為三叔來后,不再隔三差五有死尸漂浮,名聲近幾年來好了不少。
但烏鴉嶺就不一樣了,那是葫蘆口的公墓所在,解放前就在埋人,再往前的年代還當過亂葬崗。
聽老人說,戰(zhàn)亂時候,死了人往烏鴉嶺上丟,也不挖坑給埋了。等尸體爛了,引來烏鴉,就在尸坑邊吃死人的肉,別提多瘆人了。
現(xiàn)在那種可怕的景象是見不到了,但烏鴉嶺上還是有成群的烏鴉棲息,離得近了就能聽到烏鴉那哭喪似的叫聲,格外的毛骨悚然。
一般人聽我這么繪聲繪色的描述,肯定就嚇到了。但丁香聽完反而興奮地拍了下手,說:“太好了,那種地方肯定有很重的陰氣,正好可以拘靈?!?br/>
“師姐,你跟我說說唄,什么是拘靈???”我騎著自行車往烏鴉嶺走,丁香就坐在我后邊,手渾不在意地摟著我的腰。
聽我問了,丁香得意地解釋道:“那是師姐我這門的絕技,是靈門的立身之本。其實非要說的話,黑衣、白衣、一紙衣冠同出一源,三門的立身之本都有些相似之處,但分家之后,獨立了許多。黑衣的立身之術(shù)在于‘起尸’,白衣的立身之術(shù)是‘拘靈’,你們冥門的立身之術(shù)是很神秘的‘寄靈’?!?br/>
“師姐,寄靈術(shù),不是黑衣的邪術(shù)嗎?”我疑惑地問,丁香哼了一聲,不屑地說:“才怪,寄靈術(shù)很神秘,哪是黑衣那幫成天擺弄尸體的人能琢磨出來的?他們用的叫寄靈符,是祖上從你們冥門的祖師爺那兒學去的皮毛手段,真正的寄靈術(shù)不用符紙,甚至能讓神靈寄宿于紙人之上,是很神秘、高明的手段。”
“真的假的?我怎么覺得你在說故事似的?”我聽著丁香的話,其實心里已經(jīng)信了七八分,但我知道這師姐性子其實挺單純的,故意激激她,也許能聽到更多。
事實上也正如我想的,不過我的后腦勺免不了被敲了一下。
“哼,看你這孤陋寡聞的。你要是真拜了我?guī)煵疄閹?,他早晚會授藝給你,到時候你就知道寄靈術(shù)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倍∠憬又f道,“我掌握的拘靈術(shù),是能拘禁世間靈物的法術(shù)。不過現(xiàn)在世道太太平,沒那么多冤魂惡鬼作祟,我們白衣的人很多都淪落到要給小孩子看病來賺錢糊口的地步了?!?br/>
“???這么慘啊。”我大為驚訝,還以為他們這種術(shù)者肯定像小說里似的,云里來霧里去的逍遙自在,沒想到居然還在一日三餐上奔波。
但仔細想想也不奇怪,現(xiàn)在科技發(fā)達,信這事兒的也少了。要不是我親眼見到了一紙衣冠的事,恐怕我也只會把丁香說的話當成天書故事聽。
正說著話,一座矮山出現(xiàn)在了我們前邊,一條雪白的環(huán)山路蜿蜒向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總覺得一靠近這座烏鴉嶺,天色就變得陰沉了下來。
整座矮山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我看到有幾只烏鴉站在路牌上邊,一雙雙烏黑的眼睛仿佛是在盯著我們兩個。
我把自行車停在矮山下的公共停車場,在空蕩蕩的停車場里顯得格外突兀。
我看向丁香,而丁香打量著這座矮山,像在思索什么,表情有些凝重,好半晌后才看向我,低聲叮囑道:“小心點,這座矮山上邊陰氣很重,我覺得有點不太正常?!?br/>
說實話,即使是大白天,來到這烏鴉嶺,再被丁香這么一說,我還是覺得有點毛毛的。
可是自打和丁香見面以來,我一直有點慫,現(xiàn)在我就算有點害怕,也沒表現(xiàn)出來,我可不想讓‘很慫’這個映像,在這個師姐心里扎根。
“我知道了,我們先上山去吧。”我壯了壯膽子,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邊。丁香眨了眨眼,輕笑了聲,走在我旁邊。
道旁雜草叢生,明明是夏季,卻沒多少綠意,大都枯黃敗壞。我看到路旁兩邊插著些招魂幡,白色的紙片不時隨風抖動一下。
從我們上山到看到墓園,途中一個人也沒看到,陰陰冷冷的空氣,讓我有幾分輕手輕腳起來。
“你干嘛?怕吵醒死人???”看到我的動作丁香倒是渾不在意,取笑了一聲,大刺刺地伸手推開了墓園的門。
吱嘎——!
刺耳的聲音在死寂的墓園回蕩,讓我不禁捂住了耳朵,惱火地瞪了丁香一眼。
丁香師姐似乎也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但她死不承認自己錯了,反而理直氣壯地說:“別看了,還不快點進去。不找個厲害點的死人保著你,去張家村,我看你是有去無回了?!?br/>
我翻了個白眼,跟著她走進了墓園里邊。放眼望去。一排排地都是墓碑,有的年頭久,只有生卒年和名字,年頭新的,甚至還貼了遺照。
雖然丁香告訴了我來這里干什么,不過路上我總是能夠看到丁香對著我偷笑,等我轉(zhuǎn)頭看她的時候,她又假裝成一副十分正經(jīng)的樣子,見丁香這個樣子,我心里總是毛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