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目光盯著云姝,像是要穿透重重黑紗,看清她的面容。
云姝有些惶惑,擔心自己說錯了話惹人不快,一時也不敢多言,只看向高太醫(yī)與沈令譽。
沈令譽點了點頭,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云姝這才松了口氣,繼續(xù)問道:“時有舌淡而胖,或有齒痕于上?”
那人霍然起身,拂起衣袖大步離去。
云姝愣愣地望著空洞的門口,是她言辭不慎了?
沈令譽從屏風后轉(zhuǎn)出,只問她:“你如何推斷的,說與我聽聽?!?br/> 云姝道:“此人脈象細沉如絲,跳動軟微無力,乃是陽氣不足,不能鼓動脈管,是以我判斷,當是腎陽不足之癥,才有方才對癥之問,卻不知他臉皮如此之薄,這便羞然而去?!?br/> 沈令譽話里帶了幾分同情之意,嘆道:“這位公子的陽虛之癥,已是積年累月,沉疴于身,怕是周公之禮之上,已是力有不逮,難怪黑紗覆面,不愿以真面目示人?!?br/> 高太醫(yī)又問:“依云姝之見,該當如何對癥下藥?”
云姝細細想來,“照此脈象來看,當下要務乃溫補腎陽,填精止遺,云姝愚見,可以菟絲子、當歸、山藥、枸杞、杜仲、山茱萸、鹿角膠、肉桂、熟附子入藥,調(diào)理溫補。”
沈令譽贊許地拍拍高太醫(yī)的肩膀,“寒煜師兄,你這小徒兒,不賴啊!”
云姝謙虛地笑笑,看著空蕩的門口,卻不禁陷入了沉思,按方才兩人的言辭裝束,并非尋常人家,這病也非新癥,何故等到現(xiàn)在來找沈令譽看呢?
可天色已經(jīng)不早,高太醫(yī)將云姝送至玄武門外,便回府休息了。
鳥鳴嘰啾,顧晚檸在溫和的暮春清晨醒來,掀起蠶絲錦被,坐在檀木雕花大床上,迎著暖融春光,看著宣武將軍府中的這間寬大明亮的廂房。
暈紅的帳幔微微搖蕩,花梨大理石書案上擺放著各類名家書畫,多寶格中錯落有致地陳列著各色古玩,頗具異域風情,可以想見,都是陶嚴征戰(zhàn)四方帶回來的戰(zhàn)利品。
正中的汝窯水缸之中,浮著三兩朵睡蓮,寧靜致遠。
顧晚檸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心曠神怡,這里的空氣,仿佛都要比自己家里香甜。
丫鬟來叫,“顧小姐可起身了么?夫人請顧小姐一起到廳里用早膳。”
顧晚檸利索地爬起來梳妝打扮,由丫鬟引著,順著抄手游廊一路出去,穿過兩則垂花拱門,便見綠柳低垂,粉墻環(huán)護,再穿過石子小徑,便進了宣武將軍府的花廳,陶嚴與父母已在席間。
“晚檸來遲了,陶哥哥莫怪。”
陶夫人招手叫顧晚檸坐到身邊,和藹道:“說的什么話,你受了傷,合該好生休息。”
陶嚴舉著一碗紅豆薏米粥在喝,夾了一筷子涼拌金針,充耳不聞地吃著。
陶夫人在桌下踢了他一腳,給了個不滿的眼神。
陶嚴這才咽下口中的食物,筷子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一桌子早點,“吃吃吃,多吃多補?!?br/> 陶夫人恨鐵不成鋼,“領兵打仗這么些年,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粗魯?shù)拿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