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池塘邊,云姝點了篝火,和陶嚴一同坐在一則石壁之下取暖。
他不說話,云姝也不說話,知道他心緒復(fù)雜,便不想打擾,只靜靜陪在他身邊。
火光映亮了陶嚴的臉,火苗的形狀在他面上跳動。
云姝拿了一只雞架在火上烤,熟透之后香氣四溢,她掰下一只雞腿送到陶嚴唇邊,“吃點吧,人是鐵,飯是鋼?!彼瘟嘶危胧侨鰦傻厍笏?,“吃一口吧?!?br/> 陶嚴無奈地笑笑,接過雞腿看了看,卻實在沒有胃口,又頹然放下,愧疚道:“云姝,我真的吃不下?!?br/> 云姝拿過雞腿,撕下一小條喂他,陶嚴拿她沒辦法,只好勉強吃了。
“你想不通,為什么伯母剛剛恢復(fù)記憶,就能如此冷漠地說出叫你舍棄陶伯父,認祖歸宗回去當(dāng)三皇子這樣的話?!?br/> 這話說出了陶嚴心中的疑慮,他眉頭皺得更緊,“事已至此,何不就按照正常軌跡進行,我做我的陶嚴,他做他的皇帝,我也不愿染指皇室中事,這對大家都好?!?br/> 云姝冷靜道,“可對陛下來說,這很不好,他沒有任何過錯,卻生受與摯愛分離之苦二十四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妻兒,叫他放手,你忍心嗎?”
陶嚴無暇顧及皇帝的感受,心里都是父親陶相知,“可我爹養(yǎng)育我二十余年,他除了我,也沒有別的孩子了,要他到了該享福的年紀卻妻離子散,我更不忍心?!?br/> “你不忍看陶伯父孤獨,便是要忍心看他沒命了。”
陶嚴身子一震,情緒有些不穩(wěn),“你說什么?”
“你冷靜些聽我說。”云姝按住陶嚴后背,很明顯方才苗晶晶在營帳中對他說的話,他當(dāng)時心亂如麻根本沒有聽進去,“伯母的話,雖然顯得冷酷,可我相信,這是她深思熟慮之后的結(jié)果,而她一心想要保全的,便是陶伯父的安危。
“陶伯父救護王妃母子,又將悉心培養(yǎng)皇子,養(yǎng)成棟梁之才,自是大功一件,該賞;可換個角度看,便是陶伯父救人未告知官府,趁人之危迎娶失去記憶的淮安王妃,與她結(jié)為夫妻,同床共枕二十余年,這是欺君之罪,該死?!?br/> 陶嚴大驚失色,脫口道:“陛下不會這么做的,他是明君?!?br/> “明君總有難得糊涂,何況你和伯母是陛下這些年不可觸及的心頭之痛,不能以尋常之事來度量陛下的態(tài)度。眼前陛下還能顧念陶伯父對你們娘倆的恩情,可你若是與陛下僵持著,難保陛下不會失去耐心,遷怒陶伯父?!?br/> 陶嚴緘默不語,凝神聆聽。
云姝見他如此,知道自己的話他是聽進去了,便繼續(xù)耐心道:“這樣的大事不可能不傳出去,陛下到伯母營帳,這么大的陣仗,早就透了風(fēng)出去。我想,明天你是三皇子的消息就會傳遍朝野,必定物議如沸。
“若能稟雷霆之勢而下,快刀斬亂麻解決此事,不叫事情發(fā)酵自然再好不過,可若你打死不愿回歸皇室,不僅陛下顏面盡失,時間長了,言官們回過神,定會諫言紛紛。而你身為征西大將軍,年紀輕輕便是朝中重臣,位同一等公爵,多少人眼紅心熱,若被有心人利用,朝伯父伯母身上潑盡臟水,后果不可設(shè)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