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個人都有一個腿短的美夢。
它走的比別人家的美夢要慢一些,所以來的就晚了一些,因為它的腿短。
這似乎是一個很可笑的不是道理的道理,可笑的甚至有些可愛。
因為從來沒有人說過原來美夢還有腿長腿短,走得快走得慢一說,江湖之中,恐怕也只有楊小公子才有如此跳脫的思維。
意想不到的是竟然還有人會認(rèn)同這個解釋。
綠刀就是這個人。
她認(rèn)真想了整整一個上午,覺得楊小公子說的簡直對極了。她根本無從反駁,所以她開始相信,她的短腿美夢總會到,不過就比別人慢一些而已。
可她的美夢又是什么呢?
綠刀輕輕咬著手指,眉頭緊皺的思索著。
她好像并沒有什么所期盼的美夢。
沒有期盼豈非也是一種悲哀?
綠刀心頭一堵,鼻子一酸,突然想哭,但又哭不出。她發(fā)現(xiàn)她活著的這幾年簡直枯燥無味極了,日子一天過得比一天無趣。
她好像已經(jīng)許久沒有感覺到悲傷了。
沒有悲傷,又怎會有快樂?
快樂本身就需要悲傷來做襯托。
如果一直都是平平無奇,毫無波瀾的生活,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即便快樂也是麻木的。麻木的快樂與悲傷相比似乎并沒有什么區(qū)別,甚至簡單純粹的悲傷比麻木的快樂更使人輕松愉悅。
至少前者可以放肆發(fā)泄心底的壓抑,泄一泄積壓許久的惆悵。而后者卻只是臉上笑一笑,心底不起一絲波瀾,罷遼,也不過是表面快樂罷了。
靈魂的孤單無人能懂,有時候連自己都不會發(fā)覺。只有夜半三更,萬籟俱寂之時,才會覺得,原來我只有一個人。
綠刀不由得頓住了腳步,愁容滿面的長嘆一口氣。
楊小公子也停下來,回首看她,嬉笑道:“今日的綠刀怎的也多愁善感起來了?”
紅澗蹙眉:“屬下也不知?!?br/>
綠刀一向是活脫的性子,愛說愛笑,每日每時每刻都是嘰嘰喳喳的比林間的鳥兒還要聒噪。今日突然安靜下來,但讓楊小公子有些不適應(yīng)。
楊小公子走到她面前,突然扒著自己的下眼皮,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繼而猛的一敲綠刀的頭,孩子似的嘟了嘟嘴,笑道:“喂,綠刀,你難道傻了不成?”
綠刀嘴撇的更厲害了,委屈巴巴道:“公子,屬下好像已經(jīng)許久沒有感覺到悲傷的滋味兒了?!?br/>
楊小公子聞言歪了歪頭,抿了抿嘴角,說道:“我覺得你不是傻了?!?br/>
綠刀抬眸看他。
“是瘋了?!睏钚」永^續(xù)道,“哪會有人想要感受悲傷的呢?”
綠刀垂下眸子,右手扭捏的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著左手食指,看起來倒顯得有些羞答答的。她嘟嘟囔囔道:“沒有悲傷來襯托,屬下連快樂都感覺不到了?!?br/>
楊小公子驚訝的眨了眨眼睛:“快樂難道還需要悲傷來做襯托?”
綠刀點點頭,又搖搖頭,咬緊下唇不說話。
楊小公子皺眉,片刻,眼珠子狐貍似的提溜一轉(zhuǎn),笑著說:“聽說前面有個恍若仙境的好地方,我保證你從來未曾見過。”
綠刀聞言,登時抬起頭,眼睛瞪得又大又圓,顯得可愛極了:“公子所說的是什么地方?”
楊小公子狡黠一笑:“你跟我去了便知道了。”
2.
綠刀萬萬沒想到楊小公子說的那個恍若仙境地的好地方就是玉階臺。
也許月下的玉階臺的確是仙境。
但此時的玉階臺哪里還是彼時的玉階臺?
臺上的尸體還在。
鮮血已有些粘稠發(fā)黑,尸體刀口的爛肉有些發(fā)黑,散發(fā)著一股說不出的惡臭。
黑黢黢的螞蟻成群結(jié)隊的啃食著尸體上的爛肉,嗡嗡的綠頭蒼蠅在尸體上方飛來飛去,偶爾在血泊之上逗留片刻。
綠刀捂禁鼻子,皺眉道:“公子,這邊是你說的那個恍若仙境的好地方嗎?”
楊小公子面色不改,點頭道:“當(dāng)然?!?br/>
綠刀厭惡的掃了一眼臺上的尸體:“依屬下來看,這里簡直是一個亂葬崗。一股子尸臭味兒?!?br/>
楊小公子背負(fù)雙手,輕笑一聲道:“只有一個尸體,又怎么能叫亂葬崗?”
綠刀眉頭皺的更緊了:“斷然不可能只有一個,這味道,說有十幾具都不止?!?br/>
楊小公子已走上玉階臺。
玉階臺上潔白無瑕的白玉已染上血漬。四角的夜明珠也有濺上的血滴,甚至還有刀鋒劃過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