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燈火的光芒是微黯的。
墓道，幽長，空寂。
散秋末一直走，好像走了很久。
眼前的路仿佛是無盡的。
前方完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然后他看到了沈老太爺。
沈老太爺?shù)芍斩吹难劬?，怔怔的瞅著他。被繩子栓起來的胳膊晃出一個很奇怪的弧度，看起來是在讓他過去。
散秋末心底發(fā)毛，但又不得不走上前探個究竟。
一個迷，不去接觸，不去探究，永遠(yuǎn)不會被揭開謎底，而在解開謎底之前，可能也會有無數(shù)人去鋪路，而鋪路的代價(jià)卻是不同的。
最嚴(yán)重的代價(jià)，莫過于死。
沒有比死更可怕的代價(jià)。
至少在散秋末看來是這樣的。
他不想去做鋪路的人。但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解開謎底的人。他想試一試，只有嘗試才可以得到答案。
一步。
沈老太爺還在看著他。胳膊向下垂著，微微晃動?？雌饋硐駱O了無人操縱的木偶。
兩步。
散秋末的衣服已被冷汗?jié)裢浮?br/>
五步。
沈老太爺?shù)淖旖且绯隽缩r血。
七步。
散秋末親眼看著沈老太爺?shù)膬蓷l胳膊從身子上掉了下來，連接的繩子竟突然斷了。
沈老太爺還在仿佛看著他。
渙散的瞳孔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一步。
距離沈老太爺僅僅只還有一步之遙。
散秋末已經(jīng)聞到了沈老太爺身體散發(fā)的尸臭味。那股味道讓散秋末胃里翻騰，只想嘔吐。但散秋末還是忍著。
沈老太爺?shù)难壑樽雍孟褶D(zhuǎn)了轉(zhuǎn)，很僵硬的往旁邊一瞥，然后又轉(zhuǎn)回來。他笑了，干癟的皮膚擠出一道又一道皺紋，揚(yáng)起的嘴角仿佛被皺紋擠到了一起。
溢出的血更多了，鮮紅的涌出沈老太爺?shù)淖彀?。可沈老太爺還在笑。
散秋末不想再去看沈老太爺那張駭人的笑臉。
他垂下頭。
正巧看到了沈老太爺脖子上的繩。
他的頭和身子是被這跟繩子連在一起的。
所以他的頭是懸空的。
頭顱一下是那根紅色的繩子。
繩子連著他頭顱上的骨頭，又系在了身體上冒起的骨頭上。
散秋末實(shí)在想逃。
他手已不住顫抖。
他拔出了他的劍。
他是劍客。
劍是他勇氣的源頭。
劍光如雪。
燈火愈來愈弱。
長劍出鞘，劍風(fēng)忽起。
燈火隨著風(fēng)瘋狂搖曳著，乍熄，漆黑一片。
散秋末的頭腦也有些昏沉，他只覺他的劍都要拿不住了。每一根手指都是那么沉，那么無禮。他緩緩閉上眼睛。
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以為自己會永遠(yuǎn)沉淪在這個真實(shí)的不能再真實(shí)的夢境里。
可是夢境終究是會醒的。
至少自己的意識認(rèn)為自己醒了。
就像意識認(rèn)為自己是活著的，那么就姑且認(rèn)為自己是活著的，但究竟死人是活著的，還是所謂活人是活著的呢？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意識永遠(yuǎn)都是主觀的。
客觀大概只存在幻想之中。
因?yàn)槿耸怯星楦械摹?br/>
2.
子時。
仍是子時。
散秋末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聽到了一陣悠揚(yáng)的笛聲。
然后他就聽到了謝音的聲音：“他好像醒了?！?br/>
笛聲停了。
散秋末費(fèi)力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輕搖折扇的沈從暗，以及坐在自己身邊的謝音。
謝音鼓著腮幫子，眼睛又大又亮，他看著散秋末醒過來，忍不住笑出了聲：“嘿，你總算醒了。我還以為你睡死了呢。”
散秋末皺了皺眉：“我睡著了嗎？”
謝音也學(xué)著他皺了皺眉：“難道你上樹了嗎？”
散秋末搖搖頭，正色道：“我好像回到了沈府，而且還是十年前的沈府。”
散秋末已坐起來，靠在樹干上。
沈從暗眸光一閃：“十年前的沈府？”
散秋末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br/>
沈從暗沉聲問道：“你看到了什么？”
散秋末沉吟片刻：“我看到了，沈老太爺?shù)氖w?！?br/>
謝音沈從暗二人臉色大變，異口同聲道：“沈老太爺？”
散秋末握緊劍柄：“不錯。正是沈老太爺?shù)氖w，被做成牽線木偶，掛在樹上?！?br/>
沈從暗臉色蒼白，急聲道：“你還看到了什么？”
散秋末道：“我還看到了‘玉劍文士’付洞簫?！?br/>
謝音道：“他和沈老太爺有關(guān)系嗎？”
散秋末道：“夢里，沈老太爺是死在他手里的?！?br/>
沈從暗狠狠咬了一口下唇，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忽然道：“你的夢也許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