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李貴的肩膀,讓李貴變成張狼臉,沖王商人和一應(yīng)惡仆吼了一嗓子,嚇得那邊雞飛狗跳。王商人對他拱手作揖,連連喊著怠慢不提,想著引他們進(jìn)去呢,就見寶玉哈哈大笑,頭也不回的走了過去。
一耽擱的功夫,災(zāi)民已經(jīng)進(jìn)了店門,他才懶得跟奸商浪費(fèi)時間。有鳳辣子的參股?好頑,以后有的是時間去頑。
李貴、茗煙跟在身后。
茗煙這潑猴留著張狐貍臉,轉(zhuǎn)頭齜牙咧嘴,嚇得王商人抱著腦袋往里跑,不敢在店門口拿大。拐過街角,寶玉看看兩人單薄的錦褂,怕凍著他們,想著回去。
茗煙一張小臉扭起來,叫道:“爺,咱們姻香樓還沒去呢。”
“你們不冷?”
李貴剛想說話,小腿就挨了一腳。茗煙腆著小臉笑道:“不冷不冷,爺,咱們可是妖怪呢,冷個幾盞茶工夫沒什么的。咱們快走幾步,進(jìn)了姻香樓就暖和了?!?br/> 寶玉笑罵道:“你這潑猴,怪不得在我耳根子底下念著姻香樓的好,是你自己閑得悶了,想出來頑吧?”
“爺,您慧眼如炬?!避鵁熑诵。锿饽苁遣灰つ?。
寶玉想了一陣,四周看去,滿眼盡是凄涼。他沒見過這般大的凄慘景象,幾百個大錢,又能幫個許多了?
【如果我是舉人,那就能護(hù)佑三里方圓。三里方圓吶,能活了多少人?】
寶玉暗自思拊,突然問道:“姻香樓有舉人嗎?”
茗煙連忙道:“回爺話,有。那可是最近異軍突起把東城牡丹苑都給壓過去的雅致場所呢,以前別說舉人,連進(jìn)士大官人都有,如今災(zāi)情四溢,估計沒有進(jìn)士在了,但是舉人,總有那不愿意出力的在?!?br/> 寶玉一瞇眼,冷笑道:“帶路?!?br/> …
…
姻香樓是中都城異軍突起的風(fēng)月場所,按理說,東城的牡丹苑是青樓行業(yè)的魁首,姻香樓不該起來,到了地方,寶玉才知道,這果然是個極好的所在。
只見紅綢裹地,金絲繞梁,單就奢侈已經(jīng)到了極致。姻香樓四面環(huán)閣,中廳一座四方噴泉象征四方來的文人雅士,每一處構(gòu)造都匠心獨(dú)具。脂粉氣不如文人意氣濃郁,更有富麗堂皇之感,讓人一腳踏入,仿佛踩進(jìn)夢鄉(xiāng)之中。
往來都是綸巾長袍的文人,以及一身標(biāo)致長裙、不露肉,與青樓女子相比更像是大家閨秀的美貌侍女。文人多穿灰、素兩色長袍,象征著生員以及秀才的文位,也有那花花綠綠穿著富貴的,明顯不被人待見。
寶玉剛進(jìn)門,就有嬤嬤迎來。
說好聽了是嬤嬤,說難聽了,那就是老鴇兒。寶玉見這嬤嬤年紀(jì)不大,最多不過三十,粉面含黛,一張鵝蛋臉兒笑意彥彥,竟是比上輩子的明星還漂亮幾分。
“爺,樓上雅座?”寧月兒看寶玉的雀金裘,眼睛乍亮。
寶玉擺手道:“不用了,我隨便看看就好?!?br/> 樓上雅座要五兩銀子,他早就準(zhǔn)備好了,可看見滿城凄涼,突然又舍不得。寧月兒笑臉一僵,撇過李貴、茗煙單薄的衣裳,鵝蛋臉就垮了下去。
【瞧這穿著打扮是個有根底的,也不舍得給下人添件厚實(shí)的衣裳,就兩個錦褂撐門面。一個吝嗇鬼,榨不出油水。】
寧月兒這般想著,態(tài)度轉(zhuǎn)冷,隨手招呼道:“那您請便,今個是咱家白姑娘招入幕之賓的日子,別看國大事忙,連舉人大老爺都來了呢??梢蒙鷿q漲見識?!?br/> 這就有點(diǎn)看不起人了,茗煙嗤出一張狐貍嘴,驚得寧月兒退了一步,捂嘴笑道:“原來也是有根底的,您別介,收起嘴臉。咱們姻香樓可是文人雅士吟詩作對的風(fēng)月場所,常有抱得美人歸的大老爺,休要被他們看見了,平白招惹事端。”
寶玉讓茗煙收斂點(diǎn),笑問道:“那么多災(zāi)民,還有舉人大老爺在?”
“可不是,那是咱家白姑娘好,魅力大?!睂幵聝旱靡庑Φ?。
寶玉就懶得理她,自顧自要往里走,卻被李貴扯住了衣裳。“爺,”李貴擔(dān)憂道:“你看這四面雅閣,明擺著把大廳給壓了去,以您的身份留在大廳,這于理不合,大老爺會怪罪?!?br/> 寶玉偏頭想了想,還真是。
在賈府這些許日子,他算是看明白了:別看賈府滿門狐妖,卻最是個偏向儒家的。儒家講究禮法,他作為國公府嫡子,出門在外,必須有自己的身份。
就是說:吃,要吃好的;喝,要喝好的,就算是一個座位,那也要高高在上,不能被身份低的壓了一頭。
他看向四周環(huán)閣上的人,多是素衣秀才,也有灰袍生員。單是生員的文位,他就不比別人低,更何況賈府是一門雙公,屬于開國卿相之列,不能低于旁人。
寶玉嘆口氣,從懷里掏出銀子,遞過去。
寧月兒眼睛又亮,笑道:“呦,我就說您是個有根底的,哪能在下面跟幫窮生員鬼混呢?您別心疼這五兩銀子,要知道咱們姻香樓的環(huán)閣,沒文位的可上不去,我是看您一身氣度,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