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諭要抓狂了,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么囂張的。
陳凱之卻是板著面孔接著道:“這里是什么地方,是明倫堂,教諭大人作為學(xué)官,居然如此威脅我一個讀書人,好啊,這敢情好極了,教諭大人留著這句話,我們這就去縣里,請縣令大人做主,如果教諭大人連縣令大人都不放在眼里,那就去府里,去州里,有人自覺地自己天下第一,誰都不放眼里,那我們就去找那個天王老子,且看看,天王老子來了,做不做得了主,我要人其他人也看看,這青天白日里,在這教化的重地,會有人這樣口出惡言,這樣目中無人,這樣目無王法?!?br/> 這個氣勢,真是吊炸天了。
那吳教諭也是一時呆住,打官司,去縣里,去府里,去州里,去找天王老子……
這……誰給你的膽子啊。
這時,陳凱之卻是旁若無人,氣勢的重要性就在這里,先聲奪人,不給對方思考的空間,擺出一副有種你們就把事情鬧大的姿態(tài),半點都不可軟弱和猶豫。
他朝教諭一笑道:“到了這個份上,只好請人主持公道了,這個學(xué),我不入也罷,呵,且要看看,今兒在這里的人,誰沒有好下場?!?br/>
陳凱之說著,一點兒也不客氣,對吳教諭也沒有了半分的尊敬,從袖子里抽出一張字條來,跨步上前,直接將這字條摔在了教諭的案頭上:“走了,告辭。大人,我們會再見面的!”
教諭未來得及反應(yīng),卻見那字條落在案頭上,本想說你今日還想走,卻見那字條露出了幾行字跡,細(xì)細(xì)一看,身軀卻是一震。
縣令大人的筆跡……
教諭的臉色唰得一下蒼白如紙,忙是抓起那字條來看,便見字條上寫著:“喜聞本縣生員陳凱之拜入方先生門下,教化大事,不可不慎,縣學(xué)宜早請該生入學(xué),不可疏忽怠慢?!?br/> 一行很普通的文字。
卻令教諭方才還想發(fā)雷霆之怒,這股怒氣,像吃了蒼蠅一樣,一下子生生地吞了回去。
縣令大人,居然親自過問了,他心里開始沒底氣了。
在這縣里,只有一個人說了算,這個人就是縣令,他是吳教諭的主官,若是和縣令撕破了臉,這絕不是好玩的,雖然吳教諭直接受府學(xué)和州學(xué)轄制,可是在這個縣,縣令依然是一言九鼎的存在。
這陳凱之,居然有這樣一層關(guān)系在?
他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心里更是想:“縣令大人都親自問了,他日肯定會問起這件事,若是陳凱之沒有入學(xué),這就是疏忽怠慢了。再者,陳凱之走一趟的功夫,就能弄到縣令大人的字條,這家伙,到底什么背景?”
再想到陳凱之方才的氣勢,仿佛一點兒也不懼繼續(xù)把事態(tài)鬧大,巴不得鬧得天下皆知。
且不說別的,就算將這件事鬧到了縣里,發(fā)生這樣的爭執(zhí),都讓自己夠嗆的,至少這官聲,算是完了。
身為學(xué)官,名譽(yù)很重要啊。
水很深啊。
可是這時,陳凱之已經(jīng)走到了門檻處。
不,不能讓他走。
若這家伙當(dāng)真賭氣,他的前途沒了,自己的官運(yùn),怕也沒了。
不成,不能鬧,得把事情壓下去,鬧起來,誰都沒有好果子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吳教諭下意識喚道:“陳凱之?!?br/> 陳凱之駐足,笑吟吟地回過頭來,朝吳教諭作揖:“不知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吳教諭的臉色很是豐富,帶著不甘,卻似乎又有幾分忌憚,終于,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入學(xué)吧。”
……
天底下的事只要路通了,就好辦了,有了縣令的手令撐腰,學(xué)籍便辦了下來。
陳凱之很是欣慰,學(xué)籍下來,也算是有了安生立命的資本。
陳凱之很清楚,這個時代也是學(xué)而優(yōu)則仕,若是學(xué)的好,進(jìn)一步,可以一路過關(guān)斬將,鯉魚躍龍門,過上吃香喝辣,每日臭不要臉,過著沒羞沒臊的日子。退一步來說,縣學(xué)生員的招牌,也可以給人寫寫算算,一輩子混個溫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