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戲忠的話，曹老板終于止住笑意，回過頭來正色問道：“志才何出此言？難道是聽到了什么流言蜚語？”
他此前已對曹稟強(qiáng)調(diào)過，周豐的事不要亂說，就算有問題也讓戲忠來找他。
而他自己則已經(jīng)用“身體原因”為借口暫時搪塞過了戲忠，之后的一段時間戲忠都不曾提及過此事，如今卻忽然舊事重提，必是聽到了一些什么！
想到這點(diǎn)，曹老板心中立刻升起一絲慍意。
周豐的事只有瓬人軍知道，而瓬人軍作為他的秘密部隊(duì)，真正的職責(zé)也只有他與極少數(shù)親信知道，甚至就連剛才曹稟與眾人說起這次的奇聞異事時，也沒有去提過那批黃金究竟因何而來，直接跳過了盜墓的環(huán)節(jié)。
哪怕目前在坐的這些人中，除了程昱全都心知肚明……當(dāng)時程昱將呂布的探子楊萬里送給瓬人軍，其實(shí)是荀彧的意思。
也是因此，剛才曹稟提到有大禮相送，又說此物非同小可，曹老板才能忍住好奇心等到夜里再說。
而此刻，戲忠卻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東西。
這便說明，瓬人軍中定是有人到處亂嚼舌頭，這樣的人能將此事說出，那么也能將其他的事說出，斷然不能留下！
“使君莫念，此事并非他人提起，只是忠這兩日回到家中斥責(zé)我那外甥周豐不爭氣時，從他口中聽了一些不一樣的說辭。”
戲忠連忙微微躬身道，“如今再聽使君與諸將說起瓬人軍的事，志才懷疑周豐言之有虛，因此想向使君驗(yàn)證一番……再做定奪?！?br/>
周豐已經(jīng)死了。
戲忠知道曹老板是什么樣的人，當(dāng)他提起此事的時候，就知道周豐必死無疑。
所以，戲忠之所以會問出這句話來，其實(shí)也是已經(jīng)對周豐起了殺心。
這周豐在瓬人軍時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要使君不得不為了自己的顏面而為他兜底，這是不忠！
如今回到家中又繼續(xù)胡言亂語，蒙蔽大母與他這個家主，倘若他輕信了周豐的話，果然帶他來到使君面前對峙，到時謊言被揭穿，戲家顏面將蕩然無存，這是不孝！
如此不忠不孝的東西，不配活在世上！
戲忠想的很明白，哪怕自己動了婦人之仁只是將其趕出戲家，以此子的德行與卑劣，沒準(zhǔn)兒為了過上幾天好日子，還敢借著他與戲家的名頭，在外面四處騙吃騙喝。
若是如此，其實(shí)是戲家的顏面，便是自己極力維護(hù)的家風(fēng)，也要被此子毀了！
所以。
不管使君要不要他死。
戲忠都一定要他死，只是要他死個明明白白罷了！
“既然如此……”
曹老板也是已經(jīng)從戲忠的話中聽出了他的意思與決心，于是心中怒意很快平息，極為默契的微微頷首，回頭對其他幾人說道，“元讓、文若、仲德，還有子脩，今日便說到這里，你們先回去吧，安民留下?！?br/>
“是，使君?！?br/>
幾人施了一禮，快速退去。
如此等堂內(nèi)只剩三人時，曹老板才又對曹稟說道：“安民，將當(dāng)初在碭山發(fā)生的事與你志才叔說說吧，不必有所隱瞞?！?br/>
“是，伯父?！?br/>
曹稟點(diǎn)了點(diǎn)頭。
隨即將周豐當(dāng)時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一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小丑形象已是躍然紙上。
聽得戲忠都有些微微臉紅。
還好周豐不姓戲，不算是戲家的人。
否則不管做沒做不忠不孝的事，便是那被人識破還不自知、如同猴戲一般不堪的拙劣表現(xiàn)，戲忠便會動用家法將其亂棍打死，免得出去丟人現(xiàn)眼，敗壞戲家名聲。
“志才叔，我方才所言句句屬實(shí)，瓬人軍上下均可作證?！?br/>
說完之后，曹稟還不忘打了個包票，盡管對于曹老板與戲忠來說，實(shí)在有些多此一舉了。
“多謝安民。”
戲忠拱手謝道。
“安民，你也先出去吧。”
曹老板則揮了揮手，對曹稟說道。
“是。”
曹稟也施了一禮，躬身退下。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曹老板才終于招手讓戲忠坐到了自己身邊，親自為他倒上一杯酒，笑著問道：“志才，而今你覺得此人如何？”
“此人頗有些急智，在此事中的應(yīng)對恰到好處，以靜制動之下，便將周豐事后狡辯脫罪的可能也完全堵死了，無疑是一條妙計(jì)……只有一事忠還未想明白?！?br/>
戲忠知道曹老板說的不是周豐，于是凝神說道，“此人能做到這一步必是提前有所防備，如此才可順勢而為，但他又是如何提前察覺此事的，周豐就算再蠢應(yīng)該也不至于提前暴露才對，因此忠不明白?！?br/>
“安民說此人乃是乩童傳人，偶爾有事發(fā)生時便會莫名起乩預(yù)知，此事你又如何看？”
曹老板又問。
“若是如此，碭山之事，乃至最近他在兗州的所作所為，便都可以解釋的通了?！?br/>
戲忠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色道，“只是這乩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忠從未接觸過，也未曾有所了解，不敢妄言?！?br/>
“嗯……”
曹老板蹙起眉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過目前來看，此人倒是在真心為使君辦事，暫時并未看出還有旁的想法，倒也未必是什么壞事?！?br/>
戲忠想了想又道，“使君若是仍有疑慮，今晚不是要面見此人么？不如再借機(jī)試探一下他的衷心與野心，也可令使君放心?！?br/>
“志才所言極是，今夜你來與我一同面見此人。”
曹老板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
“遵命?！?br/>
戲忠拱手應(yīng)道，“不過現(xiàn)在忠需再回一趟鄆城處理家事，請使君應(yīng)允?！?br/>
“去吧，早去早回?！?br/>
曹老板點(diǎn)頭道。
戲忠施了一禮，轉(zhuǎn)身出了后堂。
從始至終，除了曹稟敘述當(dāng)初在碭山的事情經(jīng)過之外，兩人都并未正面談?wù)撨^任何有關(guān)周豐的事情。
但似乎又已經(jīng)達(dá)成了一種共識，而且是令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共識。
至于吳良。
他之所以始終自稱乩童，并且將起乩的本事說的很不靠譜，而不是各種裝神弄鬼將自己的本事放大，甚至將自己神話，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號“烏角先生”的左慈便是一個很好的前車之鑒。
左慈乃是一個東漢末年有名的方術(shù)，據(jù)說他精通五經(jīng)，曉房中術(shù)，懂占星術(shù)，還精于奇門遁甲，能役使鬼神，坐致行廚，與神仙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