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石磕了頭,站起身子,接下了包裹,頭也不回就走了。
他的心中起伏萬端,誓要學精手藝,賺足銀兩,蓋上大房,娶到新娘;誓要學習武術,守護自己,不讓王里長失望,或許唯有這樣,才能彌補內心的一份愧疚。可是,想到自己年齡已近二十桃李,想到無能的自己,想到臉上長滿的毒瘡,想到自己的丑相,想到那兩段婚姻,再想到前不久的牢獄之災……不由得泄氣,深感自卑,嘆息自己人生所伴隨著苦楚,深思著這形影不離的苦難什么時候才能退卻。一時間,他覺得人生活在世上應是艱難,應是艱辛。
“如果你哪天過得不舒心,遇到困難或遇到艱辛,你一定要堅持,那是上蒼在烤煉你!”王里長的這句話,在他的腦海中翻起。王大石知道這是句勉勵之言,但是,這句話給了他精神上的依托和自信。他拖起堅定的腳步,一步一個腳印地向青峪山楞菇的住所尋去了。
向來寡言少語、孤僻自卑的王大石當下有了些許的改變,他本不愛講話,和陌生的人談吐就臉紅,為了盡快找到楞菇,他多方打聽,就此磨干了嘴皮。
“我需要改變自己,不應該是倒霉沮喪的王大憨。還等待什么明天,改變,需從當下開始!”王大石默默地想著,腳步更硬實了許多。
經過半個月的摸索,王大石終于找到了這里——青峪山脈。它是一個美麗和傳神的地方。
蒼郁的青山之下,草花飄香。遠處村舍民房連排,近處是櫛比山峰。山圍之中,有一教殿,零星處散落著古廟,一派古樸古色,散發(fā)著千年幽香。
教殿的東南面,一條長坡,如臥龍蜿蜒盤旋,半途中被天降鬼斧斜劈,那里是坡子嶺,散布著重重陰氣。
王大石來到大殿前。
近處看這大殿,更加雄偉瑰麗,外壁光新,纖塵不染,看不出一絲的古舊,門額三字“鄉(xiāng)土派”,遒勁有力。王大石看得目瞪口呆,不曾想到眼前的雄偉大殿將是自己學藝的地方,心中起伏蕩漾,久久不得平息,默道:“能入此鄉(xiāng)土派將是我一生莫大的榮幸和無尚的驕傲?!?br/> 王大石舉步便想進入大殿拜師,這時他發(fā)現大殿的院門外面站著一位大漢,胖乎乎的身段,骸下拖著一縷長胡,胡尾斜斜地暼著,如同掛著一把笤帚,倒有些道骨仙風,可他嘴角邊上墜著一顆黑豆般的大痣,痣上一撮細毛打圈翹上耳際,顯得滑稽猥瑣。
王大石見識少,覺得他是個異人,應該是張先生所說的楞菇,就將跑去跪下拜師,這時又發(fā)現大殿的臺階下,跪著近百人,有的背劍,有的抱著雞鴨貓狗,有的是瘸子,有的是瞎子……他愕然:“這些,這些人是干什么的,怎么都跪著?我,我怎么站在這里?”下意識覺得自己冒犯了,縮著頭跑下了臺階,混進了人群之中。
王大石跪下來不久,偷瞄著身邊背劍的那人,問道:“這,這位師傅,你,你們?yōu)槭裁垂蛟谶@里,學手藝每天都需要跪在這里嗎?”
這人不屑于和他搭話,說道:“你莫煩我!”
王大石被這一沖,心情跌落谷底,心想:“自己在外頭,一定不能招惹事情,不能添麻煩?!?br/> 在身旁不遠處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瞎老頭,這人看上去很是面善,王大石悄聲問道:“這位老大爺,你們這是在干嘛呢?”
瞎子笑了笑,說道:“這里不是鄉(xiāng)土派嗎,在行道之中呀,鼎鼎有名的鄉(xiāng)土派!聽說這里貼出了招收門徒的告示,所以我就過來看看,有沒有機緣被擇選入教!”
王大石順著說道:“能,一定能入選!”
瞎子“呸”了一聲,沖道:“哼哼,我問了一圈,只有你一人說我能入選!”他充滿著渴望,接著說:“嘿嘿,你知道嗎,鄉(xiāng)土派的楞菇呀……嘿,這個人是民間的神人呀,什么都通,什么都懂,若是咱能學她一門技藝,只需一門,嘿嘿,咱們就可憑著這門技藝混著一輩子飽肚皮!——嘿,小子,這里貼的告示你看著了,幫我看看,都寫著什么,念著給我聽聽?!?br/> 王大石這才注意到那院門前貼著的募榜。
招募文榜上的字很多,占據宣紙的一大半,王大石依稀見得幾個字,加之心里摸索,終于弄明白了。
王大石告訴他說:“鄉(xiāng)土派依山立教許久,剛建起了鄉(xiāng)土大殿,楞菇年事已高,篩擇人選學藝、學本事,做弟子?!?br/> 瞎子點了點頭:“嘿,你小子不錯,應該被征選。我這雙眼睛瞎了,剛問了幾個人要么不答也罷,居然還有的誆騙我!”
王大石也才明白,這些跪著的人都是方圓不遠追慕楞菇之大名而趕來征聘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