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三一早前來松綁，晚媚穿好他準備的衣衫跌跌撞撞下床，怒火無法平息，抄起腳邊長凳一把砸去。
　　小三立在原處，沒有一點要躲避的意思，那長凳頓時命中他額角，在上面砸出不大不小一只窟窿。
　　晚媚停手，看著鮮血漸漸浸紅了他半邊臉，吃驚歸吃驚，可也有點隱約的快感。
　　這世上不是她一個人活該流血受苦，她發(fā)覺自己開始這么想，有點嗜血的興奮。
　　我不做了。丟下板凳她開始喘氣：我這就去找門主。
　　小三上來一把抓住了她手：那么去找門主之前，你先跟我去一個地方。
　　晚媚跟在他身后，被他拉扯的幾乎腳不沾地，也不知是幾進幾出來到處低矮房子。房子的門洞窄小到可笑，只有半人高，需要縮緊身子才能進去。
　　進門后就豁然開朗了，晚媚發(fā)現(xiàn)這里原來是間半地下室，跟前是一條長窄的走廊，走廊邊則是一進又一進裝有欄桿的牢房。
　　到第一進時小三停住，晚媚看見里面有個長發(fā)披散的女人，身子立的筆直，正瞬也不瞬的直眼看她。
　　晚媚被她看的發(fā)毛，又壯起膽子回嘴：這有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小三冷笑：那么你不妨看看她的腳。
　　晚媚依言目光往下，看到最后不由一把捂住了嘴。
　　沒有腳，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腳！只有兩陀鐵塊連著她腳踝，然后牢牢生根在地上。
　　知道她是怎么變成這樣嗎？小三冷聲：是先把兩雙鐵鞋燒得滾熱快融了，再把她兩只腳按進去，然后兩錘把鐵鞋砸扁，從此她可就落地生根了，在這里罰站，一直站到死為止。
　　而這個女人和你一樣，三天前說是不做了，門主不許她就想法子逃走，都已經(jīng)逃出去幾里又被追了回來。見晚媚手腳發(fā)顫小三又補了句，一把扯住她來到第二進。
　　這一進里面有個人橫臥著，一根頭發(fā)沒有，看不出是男是女。
　　晚媚壯起膽子往里仔細打量了一眼，只一眼就魂飛魄散。
　　那人半蜷著身子頭臉朝外，晚媚清楚看到有很多條細蛇在她口鼻進出，呼啦拉來去不亦樂乎。
　　更可怕的是這個人還沒死，喉嚨居然還能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一旁小三不忘注解：這個罪責就更大一些，做到天殺之后妄想推翻門主……
　　話不曾說完晚媚已經(jīng)張口，在他鞋面上吐了一汪酸水。
　　我們走吧。她虛弱的開口，飛也似的奔出長廊，出門時撞上了矮門洞，跌坐在地上，半天不能起身。
　　小三跟上來扶住她，半攙半扶才把她弄出門洞。
　　一入鬼門不得回還。出門之后他吐了口氣：你要記住，除非你當初不答應(yīng)門主，只要你答應(yīng)了，從此就不再有退路。
　　晚媚這時舉目，覺得昨日看來還素雅大方的深深宅院如今看著就像巨獸，正張開大口預(yù)備把她吞噬。
　　可是我根本不能說不。她突然想起：當時門主看著我，我根本說不出個不字！
　　那是自然。小三在一旁點頭：被門主雙眼盯住的人，從來沒有人能夠說不。所以應(yīng)該是一入此門不得回還，你根本沒的選擇。
　　回到院里時晚香已經(jīng)在游廊里候著，立在那里吹她剛干的鳳仙花汁，真真是吐氣如蘭。
　　小三立馬就隱身了，來去無蹤真象只鬼。
　　妹子晚上睡的好嗎？說話間晚香的手已經(jīng)搭了過來，親密的挽起晚媚。
　　晚媚尷尬的僵著臉，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晚香則是一派天真，側(cè)頭問她：門主要我調(diào)教你，那么今天我們學些什么好呢。
　　不如學吹簫吧！到最后她一拍雙手，有點雀躍的樣子，模樣好像預(yù)備和小姐妹一起學女紅。
　　晚媚啞口。在妓院她好歹也做了一年丫鬟，自然知道這吹簫指的是哪樁。
　　???
　　那樣齷齪的調(diào)教一直到中午才結(jié)束，晚媚拖著腳步回到臥室，想想還有要吐的意思，于是趴到桌邊又是一通狂吐。
　　一會功夫小三已經(jīng)現(xiàn)身，不聲不響的收拾干凈，接著又端來清粥小菜。
　　晚媚發(fā)怒，一揮手把碗碟掃了個干凈。
　　小三彎了腰收拾，不一會又端上來幾樣，是香軟的米飯和清淡的淮揚菜。
　　這個你最好要吃。他冷聲：因為無論你吃不吃，下午晚上的調(diào)教都要繼續(xù)。
　　晚媚瞇眼咬牙：你就是這么做我影子的嗎？我今天見過香姐姐的影子，人家不知比你溫順多少倍。你欺負我是生人是不是，就不怕我告狀把你換了！
　　抱歉我學不會溫順。小三垂頭，脊背卻是立直：更抱歉你不能換我，因為依照門里規(guī)矩，除非我死了，影子是不可以換的。
　　晚媚喪氣，想想自己的確很久沒進水米，于是端起碗來惡狠狠扒飯。
　　小三在旁邊垂手等她，不久后開口：還有你莫要叫香主子姐姐，這里沒有人會是你姐姐。
　　晚媚嫌惡的瞪他一眼，他識趣離開，到門口才回身：我在琴房等你，一盞茶功夫你該夠了吧，如果一個月之后你不想死，那么最好聽我的。
　　兩盞茶時間后，晚媚來到琴房，看見小三已經(jīng)盤膝坐在琴前等她，修長十指擱在烏黑梓木間，身上白袍舒展，竟是有幾分淡定優(yōu)雅的意味。
　　今天我們學《受恩深》，這曲子淺顯，你聽好了。小三發(fā)話，順手點著一側(cè)的香爐。
　　香是龍涎香，馥郁綿長，晚媚也坐下盤腿，聽小三撥動第一個弦音。
　　曲子起調(diào)很低，有些昏沉曖昧，晚媚側(cè)耳聽著，慢慢開始覺得熱，于是抬手脫下了身上的風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