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睛韓玥當(dāng)然認(rèn)得。
來者晚媚,而當(dāng)日她就是這樣蒙面,綠紗之下只露出一雙媚眼,設(shè)計殺死了他大哥韓修。
我大哥韓修,就是死在你手上?心驚之余韓玥還是謹(jǐn)慎,出口問了一句。
晚媚默認(rèn),將盤在腰間的神隱一抖。
韓修已經(jīng)賠命,下面一個就該到你。抱歉讓你久等。
乳洞之中她朗聲發(fā)話,鞭風(fēng)掠起長發(fā),雙眼半瞇恨意凜然。
韓玥為人不羈,但極有慧根。
韓修死后他收斂心性,所以武藝大進(jìn),早非昔日吳下阿蒙。
這場對決象晚媚意料中一樣精彩刺激。
如果她傾盡全力,可以在四十招左右取勝,一鞭挽下他頭顱。
可是殺人不是她今天的目的。
所以她藏技,在第四十招時故意落敗,被韓玥一劍刺過鬢角,冰涼的劍刃架上了頸脖。
頸后一縷長發(fā)滑落,晚媚迎風(fēng),露出一個清冷眼神。
韓玥的劍在她頸間打圈,割下血口:到底我韓家和你有什么深仇,讓你……
晚媚笑,眼神還是清冷,雙手?jǐn)n到胸間,學(xué)茶女做了個捧茶的姿勢,送到韓玥鼻前。
臨死前最后一道艷茶,滋味如何?她呼著氣,輕輕發(fā)問:是不是一如既往的芬芳馥郁?
韓府地牢,極度幽暗潮濕。
有人打開鐵門,腳步聲沉重,點燃了桌上油燈。
晚媚揉了揉眼,坐起身,睡眼迷離,然而姿態(tài)里還帶著那種決絕,美的有股清冷之氣。
韓玥仰頭,將壺里最后一滴酒喝盡,這才在桌前坐定,伸手去攏燭火,照著晚媚的臉。
照你的意思你是顏顏的小妹??戳擞幸粫笏_口:可是你和她沒半點相像,從頭到腳都不象。
晚媚冷笑:她是我爹在路邊撿來的孤女,和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別告訴你不知道。
韓玥不語,伸手繼續(xù)玩燭火,肩頭雪花漸漸消融,打濕了他單薄衣衫。
晚媚的笑于是更冷:今天你又去姐姐墳頭睡了么,難道你不知道這也是種打擾?不知道她想要的那個人……
想要的那個人不是我,對嗎?韓玥將手收回,接過了話頭,微微一笑,笑有九分玩世一分凄楚:我知道??赡憬阋仓牢沂莻€潑皮,是扭股兒糖,趕也趕不走。
沒錯,顏姑娘名叫顏姝,的確是拿韓玥一點辦法也無。
彼時她年華正好,艷名遠(yuǎn)播遼東,誰都知道顏姑娘胸口一捧香茶無價,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的。
而韓玥和她的結(jié)識也是再簡單不過。
起因無非是茶,韓玥有幸,某天和家兄列席,喝了一杯她胸口的艷茶,從此就對她垂青。
他這個人簡單,垂青就是垂青,第二天就開始登門,以她為圓心,活動范圍不超過一里。
如果顏姑娘高興了,他的話就多,一般會說:顏姝這名字一點不好聽,眼珠眼珠的,不如改名顏顏,多簡單明了。
如果顏姑娘不高興,他也不叨擾,會拿了酒壺在她家屋頂吹風(fēng),吹得無聊了就睡,睡醒又是希望無限的一天。
而顏顏對他始終冷淡,一雙眼睛里似乎含了霧,誰也看不分明。
艷茶女,這個說不清高貴還是淫賤的職業(yè)讓她學(xué)會了沉默。
春茶雀舌,請客官一嘗。
這天她低眉彎腰,和平時一樣,將茶捧在手心,送到了客人跟前。
客人是個老客,久經(jīng)色場,喝過第一口茶后突然伸出右手,毫不憐惜將四根手指探進(jìn)了顏姝下體。
幾個翻滾之后顏姝變色,可那抽出來的手指上液體透明,只見欲望不見貞潔。
被探之后沒有落紅,她已然不是處女。
那客人伸手,將愛&液抹在她猶有茶香的雙峰,笑得是如此篤定:破瓜之后茶就會帶有濁氣,你騙得了旁人騙不了我。
顏姝的身子往里,人駭成一團(tuán),只能由著他將手指在乳&房上磨蹭,一下又一下,最后變成了撩撥。
茶女失身則和娼妓無異,這是遼東人盡皆知的規(guī)矩。
那客人的手于是益發(fā)放肆:奸夫就是你爹對不?成日抱把長琴以示高潔風(fēng)雅的顏琴師,其實不過就是個和養(yǎng)女茍且的禽獸。
聽完這句顏姝的眼卻是亮了,亮晶晶都是恨火,右拳緊握,手指微微顫抖。
耳光于是攜風(fēng)而至,啪的一聲脆響,不是來自顏姝,而是來自從天而降的韓玥。
客人被煽到打跌,卻是不服,一口血唾沫吐出來:韓家雖然勢大,卻也未必一手遮天,你這是……
我這是來亮明身份。韓玥打個哈欠,吹了吹手掌,眼打斜看他:怎么?浪子韓玥,我難道長的不象奸夫?
奸夫。這名頭當(dāng)然讓韓修暴跳如雷。
可韓玥無所謂。
浪蕩不羈不思進(jìn)取行為不檢,他的壞名頭已經(jīng)足夠多,不怕再多個沉迷女色。
對著顏顏時他依舊笑得滿不在乎:我哥說了,如果我真喜歡你就娶你。我當(dāng)然想,但更希望你別聽那些人放屁,什么綱常倫理,你和他又沒有血緣,不如找個地方重新開始。
顏顏當(dāng)時沉默,一沉默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她來找他,眼里那團(tuán)霧散去,已經(jīng)可以看到?jīng)Q心。
如果你愿意,我想我可以嫁你。
來之后她只說了這么一句,卻讓韓玥的心如春花漫放滿齒芳香。
韓府于是在半個月后大設(shè)喜宴,準(zhǔn)備迎娶他們的二少奶奶。
韓玥此生第一次變得正經(jīng),親自關(guān)注婚禮事宜,誰要敢有一點瞧不上他顏顏的意思,他立馬眼珠橫暴老拳伺候。
婚事于是在他的脅迫下辦得極其鋪張,來客如云要人無數(shù),大家親眼見證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韓氏顏姝,居然在新婚之夜出逃,而且卷走韓二少房內(nèi)所有細(xì)軟。
她的主意,原來自始至終是和顏琴師遠(yuǎn)走高飛。
但是顏琴師抱病在身,來日需要銀兩無數(shù),這又是堅貞愛情不得不面對的困頓現(xiàn)實。
她也沒法子,唯一的法子是辜負(fù)我??吹娇辗恐箜n玥長嘆,也不抓狂咆哮,只是伸腳踢翻了一只琴凳。
對他而言,這就不過是場背叛,一場由他癡枉而引起的背叛。
可韓修不這么認(rèn)為。
從他看世界的角度,這更是場關(guān)乎韓府顏面地位的背叛。
所以只不過十天那兩人就被捉了回來,硬生生被拉開緊扣的雙手。
琴師被帶往地牢,還沒曾招呼就已經(jīng)吐血連連。
而顏顏被送進(jìn)了韓玥房間,說是任他處置。
韓玥當(dāng)時是半醉的,也不能說沒有不甘,看她的時候就不免帶了怨憤。
而顏顏當(dāng)時的表情決絕,象足了今日的晚媚,道:就算是我欠你,你要我怎么償還?
胸前一捧香茶,請顏姑娘誠心。
韓玥當(dāng)時這么答她,心想一捧香茶換她永久自由,自己雖然還是貪戀,但也不算太過。
顏顏無語,在他跟前除盡衣衫,點燃薰香,又捧起一把新茶。
茶是新摘的碧螺春,碧青。而胸膛綿軟,也和記憶之中一樣雪白。
雪峰凝翠,這道工序進(jìn)行了很久。
到最后茶葉捻成,顏顏半跪在桌子,將茶葉送到韓玥鼻尖,韓玥一時失神,竟發(fā)現(xiàn)自己眼眶半濕。
他有些尷尬,于是接了茶葉,借故泡茶轉(zhuǎn)身,將茶杯抱在手心,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