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在一瞬間怔愣之后,卻一臉高興的說道:“生了!太好了,終于生了!”
劉翠芬聽了這話,只當(dāng)邵瑜沒有聽明白,苦著張臉說道:“好什么好,又生了一個丫頭!這可咋辦呀!”
邵瑜聽了這話,說道:“該咋辦咋辦?!?br/>
劉翠芬滿臉愁容,說道:“他們王家可放出話來了,要是再生不出兒子來,那就要休妻!”
“休就休吧,我倒巴不得他快點休妻。”邵瑜無所謂的說道。
“怎么能休妻,大丫要是回來了怎么辦,那她后半生怎么辦?”劉翠芬急切的說道。
邵瑜說道:“那是咱的親閨女,出了這樣的事,還能讓她繼續(xù)待在那個狼窩里?”
劉翠芬雖然心疼閨女,但心里卻依舊還是老思想,覺得女人被休棄回家,是一件特別丟臉的事情。
邵瑜明白她的心思,又道:“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連皇帝都離婚了,他說休妻就休妻?”
“他還能不休妻?”劉翠芬滿懷希望的問道。
邵瑜只道:“你想開一點,就當(dāng)時我們家大丫休了他王繼宗?!?br/>
劉翠芬卻不像丈夫這般阿q,當(dāng)即下定了決心,說道:“我這就去王家求求他們,哪怕是要了我這條老命,只要他們不休了我的大丫,就是死我也值了。”
邵瑜聽著這話,倒是明白女兒邵英娘為何是那樣一副性子了,有劉翠芬這個母親言傳身教,何愁她學(xué)不來逆來順受。
邵英娘是這個世界的女主,但卻是個逆來順受的包子設(shè)定。
邵家家貧,有一女一子,小兒子如今還小,但未來卻是個拖后腿專業(yè)戶,女兒邵英娘,小名大丫,她因為被算命的斷定命格好,被本地大戶王家定下,嫁給王家的獨子王繼宗做填房。
王繼宗家中三代單傳,因而全家老少對于傳宗接代這事都格外執(zhí)著,王繼宗前頭的妻子,便是因為生子難產(chǎn),這般拼命,卻也只生下了一個閨女。
為了讓王家有后,王家再娶時便千挑萬選,最終選了名不當(dāng)戶不對,但是命格很好的邵英娘。
邵英娘一進門,便被王家寄予厚望,她也確實很快懷了孕,到如今成功三年生了三胎,幾乎是出了月子就在懷孕,身體根本沒有任何休息,她這般拼命,生下來的卻全是王家人最不想看見的女兒。
劉翠芬如今已經(jīng)為了女兒哭天抹地,卻不知道未來邵英娘,一連生了六個閨女,身子都熬干了,卻還是沒能生下一個兒子。
邵英娘活到四十歲時救人而死,臨死前心心念念的事情,還是沒能給王家生下一個兒子。
邵英娘死的早,活著的時候卻也沒享什么福,未出嫁時邵家貧窮,雖然待她還行,但日子卻著實不好過。
而她結(jié)婚后,除了上頭有個嚴(yán)苛的婆婆,丈夫還有一堆不好惹的姨娘,王家雖然有錢,但宅子里卻烏煙瘴氣的,一堆人湊在一起,注定是誰心善誰倒霉。
邵英娘的宅斗劇本來,沒有任何快意恩仇,只有不停歇的忍忍忍,婆婆苛責(zé)她忍,繼女挑釁她忍,姨娘陷害她忍,丈夫暴虐她忍。
邵瑜看著她的人生劇本,只感覺她活了這一遭,就是為了用愛來感化自己的庶子,她舍命相救,才換來臨死庶子喊一聲“娘”。
劉翠芬給自己換了一身干凈衣服,緊接著裝了一籃子雞蛋,拉著邵瑜就要去王家,邵瑜也任憑她拉著,老兩口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到了王家的門口。
邵家的房子是土房子,四處都是臟兮兮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修繕過,而王家確實高門大院,朱紅色大門,看起來甚是莊重。
“你怎么不換身衣服,穿這破衣服上門,又要被王家人笑話?!痹陂T房里等候的功夫,劉翠芬沒忍住低聲埋怨邵瑜。
邵瑜也任她埋怨,沒有說什么反駁的話。
可他這般,劉翠芬卻越發(fā)著急,急得在門房的屋子里團團轉(zhuǎn),口中不停的念叨著。
邵瑜閉上眼睛,嘴里卻一直在低聲數(shù)數(shù)。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能有心思亂數(shù)?”劉翠芬忍不住埋怨道。
邵瑜張開眼睛,看著她道:“我數(shù)數(shù)王家要讓我們等多久。”
劉翠芬一頓,立馬說道:“王家是什么人家,咱們哪里還能在這里擺什么老丈人的款,這些年女婿生意越做越大,只盼著大丫能給他生個兒子,日后也好好照應(yīng)我們阿福?!?br/>
老兩口的小兒子邵阿福,如今才十歲,劉翠芬之所以如此擔(dān)憂閨女,除了怕她被休沒了著落,更大原因便是怕失去王家這門貴親,讓小兒子以后沒得依靠。
“他連丈人丈母娘都這樣怠慢,你還指望他照顧小舅子?”邵瑜反問。
劉翠芬聞言一噎,但很快就自我安慰道:“這不一樣,不一樣,只要大丫生了個兒子,他自然會好好待我們,說來說去,都怪大丫不爭氣?!?br/>
邵瑜聽了卻嗤笑一聲,說道:“王繼宗他前頭老婆生的不也是個閨女,這是我們女兒不爭氣嗎?那就是他沒有生兒子的命?!?br/>
“你胡說些什么,這是什么地方,這話要是讓王家人聽見了,大丫更沒有好日子過了?!眲⒋浞一琶ο胛孀∩坭さ淖臁?br/>
但正在此時,王家的老管家走了進來。
老管家身形高大,面容倒是端正,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相貌不俗,但此時他看向老兩口的眼神十分不善。
劉翠芬心下一慌,只恐剛剛丈夫的那些話,都被這老管家聽了去,回頭添油加醋告訴老夫人,只怕女兒又要受到磋磨。
“兩位久等了,老夫人有請?!崩瞎芗艺f道。
邵瑜笑了笑,說道:“也沒等多久,不過是半個時辰而已?!?br/>
老管家聽了這話,臉上也沒有什么尷尬之色,甚至也沒有一個解釋,就直接轉(zhuǎn)身朝著內(nèi)宅走去,甚至連帶路的姿勢都沒有。
劉翠芬慌忙跟了上去,又拉了丈夫一把。
邵瑜跟在他們身后慢騰騰的走著,穿過了幾進宅院之后,卻也還沒有見到王家的老太太,依舊是新一輪的等候。
“勞兩位再此等候,張家老爺夫人剛來,太太正在見親家呢?!崩瞎芗也魂幉魂柕恼f道。
老管家從頭到尾,都沒有承認(rèn)邵瑜夫妻倆的身份,此時他口中的親家,也不是邵瑜夫妻倆,而是王繼宗前頭一個妻子的家人。
邵瑜聞言,直接說道:“老夫人怕是認(rèn)錯了人,我這就去讓她好好認(rèn)認(rèn)?!?br/>
說完,邵瑜也不顧老管家的阻攔,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老管家想攔,卻被邵瑜直接推開,老管家也想不明白,邵瑜那瘦弱的身板下,為何有那么大的力氣。
邵瑜的忽然闖入,倒是讓屋內(nèi)的氣氛一頓。
“聽說老夫人您在見親家,我這就自己進來了,讓您好好見見?!鄙坭ばχf道。
這話一出,老夫人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而一旁的張家老夫妻倆,都用十分輕蔑的眼神看向邵瑜。
按理說遇到這樣尷尬的情形,張家老兩口應(yīng)該主動避嫌,但這兩人卻就端端正正的坐在位子上。
甚至張夫人,還輕輕捂住鼻子,故作好奇的看向王老夫人,問道:“這是哪里來得叫花子,怎么還讓他闖了進來?”
邵瑜雖然滿身補丁,但衣服和臉卻是干干凈凈,身上也沒有任何味道,與叫花子實在相去甚遠(yuǎn)。
王老夫人皺著眉頭,朝著邵瑜訓(xùn)斥道:“你還有沒有規(guī)矩,就這樣亂闖別人的家,難怪養(yǎng)出邵英娘這樣沒規(guī)矩的女兒!”
張夫人聽了,立馬換了神色,說道:“原來這是王家少奶奶的親爹呀,怪我失禮了,差點將您誤認(rèn)為是叫花子呢。”
邵瑜笑了笑,就像是聽不懂陰陽怪氣一般,回道:“您知道自己失禮了,說明您還是個知錯就改的人,還有救呢?!?br/>
張家老太太聽了一噎。
而王老夫人此時臉色陰得能夠滴出水來,說道:“誰允許你亂闖的,這樣沒規(guī)矩,果然是鄉(xiāng)下人家!”
“我今天又不是來走親戚的,要什么規(guī)矩?!鄙坭せ氐?。
“不是來走親戚的,你是來干什么的?”王老夫人質(zhì)問。
“我是來興師問罪的。”邵瑜理直氣壯的說道。
一旁的劉翠芬不知道丈夫這鬧得是哪一出,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
而王老夫人聽到這話,當(dāng)即就氣笑了,罵道:“你還有臉來跟我興師問罪,我倒要問問你家養(yǎng)的是什么好女兒,進門三年,已經(jīng)生了三個丫頭了,三個!”
王老夫人伸出手指來筆畫,她激動得都在顫抖,就好像邵英娘真的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
邵瑜此時也伸出三個手指來朝著她筆畫,說道:“我閨女才嫁進你家三年,才三年!三年就生了三個孩子,你們就這么糟踐她的身子!”
王老夫人徹底被氣到了,她也被邵瑜帶歪,罵道:“誰生孩子不是這樣過的,就你閨女金貴,她生不得孩子?”
“誰這樣?你這樣嗎?”邵瑜反問。
王老夫人聞言一噎。
邵瑜又說道:“你這么多年,不就生了一個兒子嗎?你有三年生了三個閨女嗎?要不然你生一個我看看?”
“你!泥腿子鄉(xiāng)下人,沒見識,無理取鬧!”王老夫人罵道,她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從沒遇見過邵瑜這樣的人,三言兩語被他氣得身子都在抖。
張夫人立馬上前扶住她,狀似好心的說道:“哎喲,老姐姐,您可別跟這種人一般計較,人家就是野蠻人,您這樣的斯文人,怎么說得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