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那段日子斑駁琉璃,晦暗不明,我不敢松懈,生怕一停下來,就有十幾萬人,踏著我的尸首轟轟而上。母親也時不時不忘提醒我,挺不屑地勸我放棄,命由天定,你沒那考運。
我自不信天,我只信他。
——《小怪獸復讀日記》
零七年暑假,收到錄取通知書后,丁羨打了一個月的零工,攢了一筆小錢,坐了一整天的小綠皮火車哐當哐當去成都找孔莎迪玩了兩天。
倆小姑娘一年沒見,都怪想對方的,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死死抱著對方不撒手。
孔莎迪心疼地摸著丁羨瘦小的臉,眼睛都紅了,甕聲甕氣地說:“復讀辛苦吧?瞧給你瘦的,羨羨,我真心疼你。”
丁羨倒沒覺得辛苦,只是覺得一切都值得,笑著捏捏孔莎迪的臉蛋,故作輕松地癱倒在孔莎迪懷里,“還是你這兒軟……好懷念呀。”
孔莎迪掐她:“你這跟哪兒學壞的?!闭f完,忽然捏住她的肩晃了晃:“不過我喜歡,你看上去比以前開朗多了?!?br/>
晚上丁羨在酒店里練瑜伽,孔莎迪刷手機,看電視,聊起了女生之間的體己話。
“你跟周斯越那之后就真沒見面了?”
丁羨雙手撐地倒立在墻邊,閉著眼,調(diào)整呼吸,“沒有。”
孔莎迪:“他沒回來找你?“
“沒有,他大概以為我去財經(jīng)上學了?!?br/> 那時候金融國貿(mào)這種是熱門行業(yè),在當初周斯越那位清華教授的指導下,她填了一個財務管理專業(yè),但著實對財務報表沒多大興趣,通知書寄到家里就被她放到最底格抽屜里。
孔莎迪低頭刷手機,頭也沒抬:”巷子呢,也沒回去過?”
“不知道,也許回了,也許沒回。”
時間到,丁羨吐氣,翻身下來。
孔莎迪瞧著她一腦門汗,“你上哪兒練得這一身技能???”
有一陣,特別想他的時候,腦子亂,靜不下心,有人告訴她,倒立背一篇課文就好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還真挺有效,這么個習慣就一直保留下來,直到高考前幾天,高中三年的語文課本已經(jīng)被她練得倒背如流了。
“瞎練的,對了,你跟宋子琪呢?”
孔莎迪一愣,低下頭,神色晦暗不明,“他去南航了。”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啊
丁羨驚訝:“那挺厲害啊。”
孔莎迪自嘲地搖搖頭。
畢業(yè)班會那晚,兩人就說好了,畢業(yè)就分手,送她回家的路上,宋子琪沉默一路,幾度想開口說些什么,轉(zhuǎn)頭瞧瞧身邊的女孩兒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跟周斯越玩久了,受了些影響,平日里的逗貧嘴都給忘了。
孔莎迪其實覺得,異地戀算什么,就算他在南京,她在成都,相隔一千多公里又怎樣,這世界上還有飛機這種交通工具啊,她氣的是宋子琪在決定考飛行員時,并沒有與她商量,而是在蔣沉走后,覺得好兄弟去追夢了,頭腦一熱,他也該去追夢了,全然忘了,他還有她。
在成都逗留兩天,丁羨買了臥鋪的票回北京,倆小姑娘在火車站交換了新聯(lián)系方式,依依惜別,抱了又抱。
人生就是這樣,一段又一段的旅程,在不斷的啟航中,遇到不同的人,開始嶄新的人生。
一路舟車勞頓,又回到這座北京城,剩下的日子,伴著葉婉嫻的啰嗦,丁羨每天混吃混喝混睡終于等到清華開學。
零七年九月,夏日炎炎,紫荊公寓一年一度迎進大批新活的血液,滿校園都是拖著行李箱對學校任何一角都充滿著濃烈好奇心的小學弟學妹們,而每名新生身邊,都團團圍著好幾位家長,甚至草坪邊上還支著一些前來送學家長的帳篷。
丁羨拖著行李,從出租車上下來,環(huán)顧四周,就她一人形單影只,煢煢孑立。葉婉嫻想來,被她拒絕,她深知,葉婉嫻如果來,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開頭。
迎面望去,滿目蔥綠,令人心曠神怡,閉眼做作地吸了兩口新鮮空氣。
“同學,需要幫忙嗎?”
丁羨一愣,循著聲源回頭,看見一戴眼鏡的男孩兒沖她禮貌的笑,五官挺周正,就是臉上有點痘,眼鏡底下的黑眼圈也藏不住,作息紊亂。
她忙笑了笑:“那謝您啊,師兄?!?br/> 男孩兒一樂,“本地人啊?!?br/> 丁羨想說是鄉(xiāng)下,男孩兒拎過她的行李,已經(jīng)自顧自往前走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哪個專業(yè)的?”
“計算機?!?br/> 男孩兒回頭看了她一眼,“巧了,我也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