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死去,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別誤會,這里并不是指生理上的死亡。如果僅僅是指生理死亡,一個人要死去簡直是再簡單不過了,畢竟想要讓心臟停止跳動的方式簡直不勝枚舉——除非像葉洛這么“倒霉”。
但在生理死亡之后,人還要經(jīng)歷其他兩次死亡,才會徹底死去。
一是被埋進墓地。
你的好友、親人,甚至陌生人與仇人都前來祭奠你。在沉痛的氛圍中,慟哭聲盤旋在森冷的墓園,聲聲凄切,召喚魂歸來兮,卻也隨時間漸漸消散停止。直到隨著最后一束白花被放置在墓前,腳步聲也漸漸遠(yuǎn)去,墓園再次重歸于靜。
你實現(xiàn)了第二層的死亡——社會性的死亡。
然后,你就死了么?
并沒有。
還有第三層。那是比第一、第二層還要漫長和艱難的過程。只有經(jīng)過了第三層,人才會徹底死去。
是不是很麻煩?
哎。人就是這么麻煩的生物。
……
……
“夠了!”
胡峰打斷了葉洛有條不紊的聲音,怒視著他,“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東西!如果要懺悔。你就去跟警察懺悔!”
“為什么懺悔?”
“為你殺死了菲菲!”胡峰看著葉洛居然還可以這么若無其事地發(fā)問,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們都說菲菲是自殺的!但是我不信!你是她見過的最后一個人!她一定是被你殺死的!”
葉洛抬起頭,看著他,眼中流露出奇異的目光,“你剛才說你是誰?”
“胡峰!菲菲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她的部長!”
“嗯?!比~洛點點頭,“那你比他們都要強?!?br/> 強?什么強?
胡峰愕然,就聽見葉洛講出了令他頭皮發(fā)麻的話。
葉洛說:“你會質(zhì)疑是不是我殺了葉菲。這一點,你比他們強?!?br/> 呼吸驟然一窒。
胡峰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黑發(fā)少年——為什么這個人可以如此肆無忌憚、輕描淡寫地講出這種話?
為什么他現(xiàn)在臉上居然還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就仗著沒有犯罪證據(jù)么?
這里可是葬禮啊。
這個人?這個殘疾人?他的內(nèi)心到底是有多么骯臟和冰冷啊!
明明是傾盆大雨,但胡峰卻只覺得自己仿佛被灼熱的烈日熏烤著。
遠(yuǎn)處的哽咽聲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傳入他耳中,仿佛一點火星,燃燒起了他洶涌澎湃的怒火。
他一咬牙,盯著葉洛,猛地一拳打了過去。
這一拳,含怒而發(fā)!
警察說沒有證據(jù)是這個人殺了葉菲!沒有證據(jù),那就讓他來“找”證據(jù)!
然而,拳頭才出到一半。
他的眼前驟然一花。
那是黑發(fā)少年突然將傘遞在他眼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還來不及反應(yīng),那傘忽然就收成一束,雨水飛灑間,黑色閃電般直直地刺在了他的肩頭。
胡峰慘叫一聲,往后連退三四步,險些摔倒在地上。
他又驚又怒地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葉洛已經(jīng)慢條斯理地重新?lián)伍_了傘,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似乎剛才那電光火石的迅捷動作,不過是他的幻想。
胡峰心中冷極了。他剛才根本沒發(fā)現(xiàn)發(fā)生了什么,就被這個看起來不堪一擊的殘疾人給擊倒了。那看似輕描淡寫地一擊,卻快如閃電。
但同時,他心中也明確了——
“暴露了吧!”胡峰捂著還在刺痛的肩膀,艱難地站起身來,只覺得半邊身子都是麻著的。
他死死盯著葉洛,“殺人兇手一定就是你!”
說著,他又拖著身子走上前來。
“我勸你不要再想著用力氣?!比~洛淡淡說道,“剛才那一下,你如果現(xiàn)在不好好休養(yǎng),那條胳膊可以廢上幾個月?!?br/> “你以為我會害怕么?”胡峰抽著冷氣。
“你最好相信我。對于怎么殺人——”葉洛一頓,漠然地掃視了他一眼,“我一向是很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