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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秘而偉大 第二十八章

王科達(dá)趕到診所的時候,診所里外已經(jīng)全是稽查處的人。他剛要進(jìn)去,陶處長出來了,隨后,幾名在這里共同守衛(wèi)的刑一處警員被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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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處長,這什么意思?”王科達(dá)質(zhì)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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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處長已經(jīng)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你沒接到警局和警備司令部的命令嗎?現(xiàn)在這件事由稽查處全權(quán)負(fù)責(zé)調(diào)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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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地方,讓開?!闭f著王科達(dá)就往里走,沒想到被對方很強硬地推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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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診所確實是你的地方,人是你從醫(yī)院弄過來的,也是你找人接走的。臨到最后還要栽贓是稽查處走漏的消息,這如意算盤打得太好了?!?br/>  ?
  “什么意思?你懷疑我?”王科達(dá)瞄著周圍人的神色,忽然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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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回稽查處調(diào)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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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名稽查處隊員應(yīng)聲上前,王科達(dá)一把掏出了槍:“都別動。我是警察局的人,你們沒資格動我?!?br/>  ?
  “你通共,我就有資格?!?br/>  ?
  王科達(dá)用槍指著他們,一步步朝自己的車后退:“姓陶的,事情還在調(diào)查,別往我頭上扣帽子?!?br/>  ?
  “你弄丟的是我們稽查處的人,要查也是稽查處查。給他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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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隊員摸出了槍,王科達(dá)立刻朝地面開了一槍:“說了都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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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僵住了。他舉著槍退到自己車旁:“這是個圈套。這件事我總會給一個交代,但不是現(xiàn)在!”說罷他跳上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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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百鳴查到那名綁匪是受王科達(dá)的命令被人從同德醫(yī)院轉(zhuǎn)移走的,而且就是在自己離開醫(yī)院幾分鐘之后,顯然他想瞞著自己。這是個很不友好的信號。其實從調(diào)來上海警察局那天起,鐘百鳴就知道王科達(dá)不友好了。而他,偏偏很樂于并且善于利用這種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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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百鳴將同德醫(yī)院那名姓郭的醫(yī)生帶到了齊升平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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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郭醫(yī)生一直在不滿地控訴:“那位姓王的長官很是奇怪!那天病人有蘇醒跡象,我作為醫(yī)生有責(zé)任去檢查的呀!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冒那么大火,還放話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靠近,搞得好像病人醒了會告訴我什么秘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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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百鳴:“他把病人轉(zhuǎn)移走,是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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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醫(yī)院人太多,太雜,醫(yī)院這樣不是很正常嗎?這算什么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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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升平聽得皺眉頭,像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方秘書便把醫(yī)生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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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百鳴:“我問過稽查處的人了,和醫(yī)生的說法一致?!?br/>  ?
  齊升平:“人是稽查處的,按規(guī)矩就應(yīng)該稽查處自己看護(hù),王處長去湊什么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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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放心稽查處辦事。結(jié)果現(xiàn)在稽查處的陶處長一口咬定這件事是王處長自導(dǎo)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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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稽查處的說法。你認(rèn)為呢?”齊升平看著鐘百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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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綁匪是在跟蹤尚君怡和另一個女人的過程中中的槍,王處長可能是覺得他能提供線索吧,所以才這么緊張,轉(zhuǎn)移的事連我都瞞著?!?br/>  ?
  鐘百鳴看得出,齊升平已經(jīng)開始懷疑了,王科達(dá)如此緊張那名綁匪,可能是因為此人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例如……私通共黨救走尚榮生一事,與王科達(dá)有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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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升平確實有這個懷疑,但不會輕易說出口。至于鐘百鳴,他也有這個懷疑,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讓這個懷疑變成事實,哪怕它本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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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的電話響了。接完這個電話,齊升平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王科達(dá)在診所門口跟稽查處的人發(fā)生沖突,動槍了?!?br/>  ?
  “他糊涂呀……!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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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方秘書在門外大聲喊著:“王處長!副局長在談事情,您等我通報一下!王處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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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科達(dá)已經(jīng)推門沖進(jìn)來了:“副局長,我有急事匯報?!?br/>  ?
  “什么事?”齊升平冷冰冰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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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氣氛有些僵冷,王科達(dá)看了看二人,很快意識到自己在警局的處境也不妙了:“抱歉啊,影響你們討論正事了?!?br/>  ?
  鐘百鳴:“沒事,我跟副局長匯報二處最近的情況。已經(jīng)匯報完了。副局長,那我先回去了?!?br/>  ?
  “不用,”齊升平顯然想擺明立場,“王處長就這么說吧?!?br/>  ?
  王科達(dá):“先跟您負(fù)荊請罪,我剛剛從診所過來,稽查處的人血口噴人,所以我開槍警告了他們。副局長,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想栽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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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dāng)然愿意相信你,但是通行證上有你的私章,這怎么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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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我三天時間,一定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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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找我,就是想讓警局給你當(dāng)擋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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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稽查處這幫人想弄死我,我實在沒辦法了!他們放跑了尚榮生,現(xiàn)在想找個替罪羊,只要把我栽贓成通共,責(zé)任就可以全推到我頭上來了!您幫幫我,等我過了這一關(guān)再跟這幫小人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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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升平沉吟片刻,嘆了口氣:“我今天就當(dāng)你沒來過警局。但這也是最后一次?!?br/>  ?
  “謝謝副局長。”王科達(dá)又看了一眼鐘百鳴,“鐘處長,多關(guān)照?!?br/>  ?
  鐘百鳴抬頭看他,一臉笑容:“我聽副局長安排?!?br/>  ?
  王科達(dá)看了看二人,轉(zhuǎn)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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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升平低聲道:“找二處的人跟著他。一旦發(fā)現(xiàn)有逃跑跡象,或者和共黨接觸,馬上逮捕?!?br/>  ?
  王科達(dá)反鎖了刑一處處長辦公室門,接連打了幾個電話,想要托人從中斡旋,然而那些往日稱兄道弟的朋友要么推說早和稽查處不來往了,要么就是在香港,在美國,總之就是不得空,更有人忌憚他通共的傳聞直接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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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幫怕死的猢猻!”他壓抑著想罵人的沖動,掛了電話。齊升平剛才的態(tài)度顯然是在劃清界限,警局也指望不了,現(xiàn)在只能一切靠自己了。他思忖片刻,匆匆離開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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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二處警員開車跟了上去。就在王科達(dá)開車行經(jīng)一條小路時,又有兩輛稽查處的車開出來,也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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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科達(dá)發(fā)現(xiàn)自己被跟蹤,猛踩油門一個急轉(zhuǎn)彎,甩開三輛車飛快地開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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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回家后他迅速收拾了東西,從保險柜里拿了錢和一把公寓門鑰匙。然后換了衣服,匆匆出了門。拎著箱子下樓時,王科達(dá)看見一戶人家掛在門口的咸魚,覺得格外眼熟。他想起了顧耀東送自己咸魚的一幕,以及那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沈青禾……猛地,他停下了腳步。一直覺得顧耀東專程來送禮是件蹊蹺又荒唐的事情,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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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科達(dá)去了一處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公寓。然后從黑市高價買回來了一件東西。從巡捕到警察這十多年時間他從未如此狼狽。要想證明自己清白,就不能對敵人手軟,這是王科達(dá)一直信奉的真理。他打開箱子,將那件泛著淡淡金色的物件放到了公寓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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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里關(guān)于王科達(dá)通共的傳聞越來越多,幾乎所有人都認(rèn)定他通共了,否則以王科達(dá)的能力,不可能被人偷到他的私章。除非是傳說中的“白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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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處警員人心惶惶地聚在一起議論著,難道是“白樺”又出現(xiàn)了?整個一處都顯得有些慌亂。只有顧耀東坐在角落里不時偷笑,想起“白樺”二字,甚至還有些小小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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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室里的電話響了。劉隊長拿起電話,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的人先說話了:“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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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隊長一聽是王科達(dá)的聲音,頓時緊張起來:“喂?……誰?我聽不清。”他心想王科達(dá)打電話回來肯定是要托人辦事,千萬別被他連累了,正猶豫著要掛電話,只聽電話里吼道:“別他媽裝了。我又不找你!你叫顧耀東聽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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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隊長趕緊叫來顧耀東,顧耀東看他神色怪異,大概猜到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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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警官。你別說話,聽我說?!彪娫捓锕皇峭蹩七_(d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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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耀東看了劉隊長一眼,劉隊長趕緊轉(zhuǎn)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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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科達(dá):“現(xiàn)在所有人都不敢接我的電話,但我相信你會接。因為你心里有鬼。我開門見山說吧。通行證是你和沈青禾搞的鬼。我有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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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耀東抓著電話一動不動,沉默著,人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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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來過我的公寓,而且留下了證據(jù)。我暫時不打算把證據(jù)交給警局或者稽查處。我要單獨跟你見一面?!?br/>  ?
  “為什么?”顧耀東低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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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年了,我從來沒有當(dāng)你是個對手。這次反正有一個人要完蛋,總要知道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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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我向警局匯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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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里的人冷笑了兩聲,“來看看是什么證據(jù),你就不會這么說了。既然打這個電話,我當(dāng)然也準(zhǔn)備好了,如果我出事,證據(jù)馬上會被人送到警局。不過也可能我們見了面,大家惺惺相惜,我反倒放你一馬呢?要是不想和沈青禾亡命天涯,明天上午九點,一個人到金陵東路欣欣花店對面的電話亭。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怎么找我?!?br/>  ?
  電話咔噠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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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隊長過來,小聲問道:“他找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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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顧耀東有些失魂地離開了。幾乎是在這同時,出于本能,他做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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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安弄的家家戶戶都升起了炊煙。顧家正在熱火朝天地準(zhǔn)備晚飯。顧耀東回來時,沈青禾端了一大碗紅燒肉從灶披間出來,看起來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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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悅西饞兮兮地從樓上跑下來:“我來拿碗筷!顧耀東也來幫忙啊!今晚有肉吃!香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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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禾笑著對顧耀東說:“我燒了紅燒肉,趕緊洗手來吃吧?!?br/>  ?
  顧耀東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只能勉強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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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禾剛把碗放到桌上,顧悅西就要伸手偷吃,被耀東母親一把打開:“能不能矜持點呀?口水都要滴到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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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都半個月沒開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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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兩天不是剛吃過豬肉的小籠饅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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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的肉餡兒跟花生米一樣大,那也算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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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喲,家里還能吃上大米白面就不錯了,你反正是不過日子,不知道豬肉都十多萬塊錢一斤了,沈小姐肯定是生意又賺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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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剛剛做成了一筆大買賣,特別重要的買賣?!闭f著話,她笑盈盈地看向了顧耀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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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這一對視,剛好被顧悅西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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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東母親:“是什么買賣,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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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悅西悄悄拽了拽母親,擠著眼睛小聲說道:“媽,你還沒明白?她哪是在為了生意高興呀,是因為愛情甜如蜜?!闭f罷她便端著碗坐到顧耀東和沈青禾中間,“餓死我了!開飯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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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東母親一把將她拽到自己身邊:“知道你還坐在人家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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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晚上,沈青禾心情都很好。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這么開心了。吃飯時開心,收碗時開心,到了曬臺上晾衣服時,還是開心著,雀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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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禾:“原來安插在資委會下屬工廠的調(diào)查員,今天全部撤走了,被查封的工廠,還有凍結(jié)的資金,也全部恢復(fù)正常了!證據(jù)確鑿,那群政府官員現(xiàn)在全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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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局里也一樣,雞飛狗跳。”顧耀東有些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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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在輿論都是一邊倒,要不了幾天,他們迫于壓力肯定會交出其他幾名綁匪,公開道歉,審判,我們很快就會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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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耀東想著心事,似乎在聽她說話,可又像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青禾,那天你去王科達(dá)家里,沒有落下什么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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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啊。”沈青禾聽他忽然問起這個,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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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仔細(xì)想想,手印,或者鞋?。俊?br/>  ?
  她仔細(xì)想了想:“不可能。我做了保護(hù)措施,離開前也檢查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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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么,隨便問問?!?br/>  ?
  “警局里有人調(diào)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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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他們在調(diào)查王科達(dá),我擔(dān)心會去他家里搜查?!?br/>  ?
  青禾松了口氣:“別瞎猜,我不可能留下證據(jù)?!?br/>  ?
  顧耀東看著她,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他轉(zhuǎn)身離開,走到門邊時,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我這兩天在食堂老吃不飽,你要是去菜場,能幫我買些菜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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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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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清楚。我晚上列個清單。明天出門前放在桌上的書里。你去菜場前來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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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dāng)天夜里,顧耀東在小臺燈下寫好了字條,又去父親的工具箱里翻出了大中小三把扳手,最后選了一把最大的放進(jìn)了挎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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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九點,顧耀東準(zhǔn)時到了欣欣花店對面的電話亭。王科達(dá)一直從窗口觀察著電話亭的情況,確定他沒有帶警局或者稽查處的幫手后,王科達(dá)撥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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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亭出來往前走,左轉(zhuǎn),樺森公寓,403號房?!?br/>  ?
  403號房間已經(jīng)收拾得煥然一新,唱片機(jī)里放著輕柔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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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耀東坐在沙發(fā)上,看起來很拘謹(jǐn):“我不知道您還另有個住處?!?br/>  ?
  “這兒離以前的麥蘭捕房很近。那時候還沒有上海警察局,金陵東路還叫公館馬路,我在麥蘭捕房當(dāng)巡捕那幾年,一直住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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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老警員?!?br/>  ?
  “對,我穿警察制服的時候,你還是個屁都不懂的學(xué)生。所以……顧警官,我們就坦誠一點吧,別在我面前演戲了?!?br/>  ?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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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心里明白,我沒有派人去診所接人,通行證上的印章根本不是我蓋的?!?br/>  ?
  “那天在電話里,您說有證據(jù)能證明是我和沈青禾搞的鬼,王處長,我可沒有懷疑過您通共,您也不能栽贓我??!到底是什么東西,讓您對我有這么大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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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科達(dá)笑了:“你覺得我會這么輕易把證據(jù)給你嗎?”他從沙發(fā)上起身,看似隨意地走到墻角的唱片機(jī)前,關(guān)掉了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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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耀東看著他擺弄唱片機(jī),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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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門前,沈青禾去顧耀東房間拿買菜清單。然而夾在書里的紙條上,寫的并不是什么蘿卜青菜,而是一句話——王科達(dá)約我見面,如果我沒有回來,你需要馬上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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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禾愣了幾秒,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應(yīng),她從床下小木盒子里拿出手槍,塞進(jìn)坤包,胡亂穿了件外套,一邊扣扣子一邊匆匆離開了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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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科達(dá)已經(jīng)可以肯定顧耀東心里有鬼了,否則就算自己說有一百個確鑿證據(jù),他也不會相信,更不會來。只有做過的人,才會擔(dān)心留下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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