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熊廷弼憋在心里許久的諸多疑問和期待也大部分都有了結(jié)果,再多的張?zhí)啦豢霞?xì)說。望月見這時候又回到喝酒閑聊的軌道上,而之前的兩個小娘已經(jīng)被熊廷弼打發(fā)了,感覺氣氛稍顯沉悶,就主動請纓,道:“月兒愿撫琴唱歌,給大爺和公子助興,”
“那就有勞月丫頭了,”熊廷弼忙不迭的答應(yīng)下來,他也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勁,但有望月在,偏生又不能再喊姑娘來,總不能只給自己找不給自己兄弟找吧,說好的接風(fēng)洗塵呢,
望月受過專門的才藝訓(xùn)練,在川沙又經(jīng)常開小院音樂會,所以落落大方絲毫不見扭捏的坐到琴臺前,掄指撫琴試了下音,道:
“這首《滄海一聲笑》乃是我家公子所著,奴家覺得此歌曲與大爺?shù)暮肋~灑脫倒是相當(dāng)益彰,在此獻(xiàn)給大爺,”說罷,琴聲響起,引吭高歌——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
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
誰負(fù)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
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
清風(fēng)笑竟若寂寥
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
蒼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啦……
琴聲初響起,熊廷弼還一切如常,不時點(diǎn)評,
“想不到賢弟于音律一道也有大才,”
“嗯,這前奏別具一格隱有殺伐之氣,好聽,”
“月丫頭的琴藝明顯受過名師指點(diǎn),不錯,”
可當(dāng)望月那放在后世妥妥的高音c至少高四五個區(qū)的清脆歌喉完全舒展后,他臉上的表情逐漸凝固,連端著的酒杯都懸在了當(dāng)空,到后面已完全沉浸其中而不自知。
這首后世的古箏彈唱,曲風(fēng)糅合了不少現(xiàn)代音樂元素和技法,放在此時的大明,絕逼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加上這通俗直白卻又朗朗上口的歌詞,豪邁灑脫且狂放不羈的歌詞意境,望月那宛若黃鶯出谷,泉水叮咚,不染塵埃的美妙歌聲,對了,還得算上張?zhí)篱g奏時模仿后世網(wǎng)紅配的旁白——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一曲唱罷,熊廷弼泥塑木雕般呆坐當(dāng)場,久久無法將息,
“月兒獻(xiàn)丑了,大爺見笑,”望月起身沖熊廷弼遙遙一福,向來反應(yīng)慢半拍的熊廷弼才如夢方醒,又是一拍桌子,激動叫道:
“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仙音絕唱!仙音絕唱?。 ?br/> 說罷還起身沖望月行了個大禮,“多謝月丫頭賜曲,”
嚇得望月手足無措連連回禮,口稱使不得,大爺折煞婢子了。
“如此磬韻還幽的天籟仙音,乃是老熊平生僅見,月丫頭自是當(dāng)?shù)?,煩請再多唱幾次,俺老熊還想聽,”
能得熊廷弼如此贊譽(yù),望月也是喜不自勝,于是又坐回箏琴前重新開唱。
這回張?zhí)酪惨粫r技癢,開始用他的海豚音與望月合唱,兩人之前在燕歸就經(jīng)常合作,非常默契,這年頭可沒有男女聲二重唱,更沒有同聲和音這種“大殺器”,甫一出現(xiàn),立刻讓此曲再起波瀾,生生又拔了一個高度,連寒江孤影的旁白此時也被張?zhí)罁Q成了武昌話、遼東話、四川話。
我去!音律詞曲還可以這樣玩?熊廷弼聽得是如醉如癡,跟著節(jié)律使勁跺腳拍桌子,到唱第三遍時他干脆不管不顧地扯開破鑼嗓子開始唱了起來。
還真別說,這首歌的風(fēng)格其實(shí)真就適合熊廷弼這粗糲嗓子和豪邁不羈的風(fēng)格來演繹,他這一開嗓,立刻喧賓奪主,將此曲推向新的巔峰,張?zhí)篮屯聞t完全在一旁幫他和音,望月也玩嗨放開了,又順手拿起琴臺上的蘇笛、笙、蕭等樂器配合著箏琴間奏伴奏,民樂交響樂團(tuán)的現(xiàn)場演出效果刷地就出來了,聲徹玉春堂!
“娃哈哈哈,痛快痛快!”唱罷,熊廷弼也不用杯了,干脆舉起酒壇子咕咚咕咚仰脖開喝,喝得滿臉滿身都是也不在意,“好一個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月丫頭,你家公子還寫了什么歌曲,一并唱來,”
“有叫大爺?shù)弥壹夜訉懥撕枚喔韬颓?,只是再唱婢子的嗓子就啞了,且容奴家歇息一二,”望月說著坐回到桌子邊,灌了一大杯茶水,又用扇子扇了幾下,剛才這頓折騰她小臉都見汗了,
“好,那月丫頭你就先歇一陣!來,兄弟,咱哥倆繼續(xù)喝,”熊廷弼重新坐下與張?zhí)琅霰?,不過一張大臉被酒精和剛才的激情刺激得通紅,兀自興奮難耐,喝了一輪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沖門外叫道,熊大!
立刻有隨從推門進(jìn)來,大人有何吩咐?
把我的胡琴拿來,趁賢弟在我要學(xué)琴!
等胡琴被送進(jìn)來之后,熊廷弼往后退了退椅子拿起二胡摩拳擦掌準(zhǔn)備彈奏,嘴里沖張?zhí)勒f道:
“自從上次驛站與賢弟一別,我也花銀子請了個跑江湖的琴師來教我,只是那首《二泉映月》我一直拉不出賢弟的那種韻味來,慢說是我,就連那琴師也拉不出來,還請賢弟指教,”
“好,大哥拉一遍我聽聽,”
熊廷弼活動著小蘿卜粗細(xì)的大手指頭開始滋滋嘎嘎拉起了二胡,只是沒拉上幾下,就被張?zhí)澜型#更c(diǎn)一番,
“大哥不要用力過巨,這是表達(dá)心聲的琴,并非木工鋸子,你看這琴弦和琴弓子都快被你的大力給拉斷了,要放松,不用使力,還要沉靜下來,讓琴弓順著你的心意順其自然的拉動,要這樣,所謂手中有琴,心中亦有琴,意境與效果自然就出來了,”
熊廷弼按他說的試著又拉了幾下還是不得其法,干脆把胡琴塞到張?zhí)朗掷?,道?br/> “還是賢弟拉吧,大哥聽著便是,”
張?zhí)乐坏媒舆^來,醞釀了下情緒,閉著眼睛開始拉了起來,很快,屋內(nèi)的氣氛登時從先前的火爆熱烈陷入沉寂,陣陣哀傷烏央烏央撲面而來,似乎連每一絲空氣都被凄涼的冷月昭華所浸染,熊廷弼首先中招,熱淚盈眶直接捂臉,就是號稱從來不會哭的望月的眼角也紅了,眼淚一直在眼睛里打圈只是還沒有流出來罷了,過去她聽胡沁說起過這《二泉映月》的典故,只是川沙基地雖有如夫人作為禮物買給公子的胡琴,而公子卻一次都未拉奏過,所以她也是頭次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