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肅？”趙若歆下意識問道：“他來做什么？”
　　
　　“你還挺熟？”二姑娘趙若錦一怔,“我可不知道煜王府總管叫什么，只知道姓欒?！闭Z氣里露著抑制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還能來做什么，當(dāng)然是為咱們趙三姑娘而來?！?br/>　　
　　見趙若歆神色迷惑,二姑娘眉眼夸張地往上挑起：“天吶，你該不會還不知道趙若月的事情吧？”
　　
　　“三姑娘怎么了？”青桔也好奇地湊過來。
　　
　　趙若錦驚訝地看著祠堂里迷茫的兩主仆：“這么大的事情你們主仆就不知道？昨兒夜里都鬧翻了！”
　　
　　“二姑娘快別賣關(guān)子了！”青桔急地跳腳：“您每回說話都這么吊人胃口,”她突然臉色一變：“該不會是煜王府總管親自來府里向三姑娘提親吧？”
　　
　　“想什么呢？”二姑娘趙若錦白了她一眼：“讓你們主仆成天的與世隔絕封院子，活該現(xiàn)在消息這么閉塞。”
　　
　　趙若錦用絹帕捂住嘴,咯咯地笑道：“昨兒咱們兩府的所有小輩不都去香山禮佛了么？連閉門不出的你都去了,偏趙若月推三阻四的不肯去，說什么身體病著見了佛祖不雅。我還真當(dāng)是她是心中有愧不敢面見佛祖呢,結(jié)果她自己一個人擱家里又憋了個大的！”
　　
　　“憋了什么大的？”青桔好奇問道，趙若歆也抬眸望了過來。
　　
　　“她趁著咱們都去禮佛的時候，擱家里又是焚香又是沐浴,還悄悄地請了外邊兒樓里的梳妝婆子過來。然后穿著一身喜袍,把自己打扮成那香噴噴的花斑鳩，晚上乘著一頂小轎就往煜王府去自薦枕席了！”
　　
　　“什么？”趙若歆詫異。萬萬沒想到在自己以楚韶曜的身份當(dāng)眾踢了趙若月一腳后,父親竟然還敢把趙若月送往煜王府去找晦氣。
　　
　　“三姑娘竟然這樣？”青桔捂著嘴，滿臉震驚。
　　
　　“先別忙著驚訝。”二姑娘咯咯笑道,眉飛色舞：“更精彩的還在后頭呢！咱們趙三姑娘去煜王府自薦枕席，結(jié)果被人給當(dāng)街丟了出來！據(jù)說丟出來的時候身上就裹著一床被單，正正好就叫路過的二殿下楚席昂給撞見了。你知道的,二殿下的府邸可不就是挨著煜王府的嗎？”
　　
　　“咱們這位三姑娘吧，運(yùn)氣真是好也不好。”
　　
　　“你說她運(yùn)氣不好吧。她雖被煜王爺給攆了出來，但恰好就又撞見了二殿下的馬車。尋常人誰能有這份運(yùn)氣？況且她又是個那副打扮?！壁w若錦將手附在嘴邊，悄聲道：“聽說,她當(dāng)時的被單里頭,連衣裳都沒穿得幾片?！?br/>　　
　　“然后呢？”青桔聽得津津有味,急吼吼地就追問道。
　　
　　“然后我這三妹妹也是個狠人，許是知道自己這副模樣的被丟出來，以后再難尋到什么好婆家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地抱著二殿下的大腿去了，當(dāng)街就要碰瓷的勾引二殿下！”
　　
　　“咝?！鼻嘟鄣刮豢跊鰵?，趙若歆也有些愕然。
　　
　　“可誰知道，真真是造化弄人吶！”趙若錦語氣跟說書先生似的一波三折，她裝模作樣的嘆息了一句，極力壓制笑容道：“換做一般時候，她肯定就能碰瓷成功了?？烧l知道二殿下的馬車?yán)?，還正正巧地坐著懷著孕的二皇妃戈秋蓮呢？就包括二皇妃的母親戈夫人，也一并都在里頭！尋常都說二皇妃為了備產(chǎn)而閉門不出了，可這一回，人家二殿下兩夫妻就是專門去接戈夫人回府陪產(chǎn)的?！?br/>　　
　　趙若歆：……
　　
　　“親眼見著其他女子勾引自己夫君，二皇妃能不氣？當(dāng)下里就捂著肚子喊疼了?！遍L房的趙若錦說得眉飛色舞，激動處還拿著絹帕比劃：“氣得戈夫人立時就下了馬車，當(dāng)著二殿下的面兒，就扇了趙秋月耳光，然后親自把她給咱捆了送回來。如今，滿京城的人都等著看咱們趙府笑話呢！”
　　
　　趙若歆啞口無言。
　　
　　青桔也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道：“外人都等著看笑話，二姑娘還這么高興。”
　　
　　她從前和三姑娘關(guān)系很要好，如今聽見三姑娘如此倒霉，一時間心緒復(fù)雜，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她趙若月倒霉，我就高興！”趙若錦眉毛一挑：“瞧她平日里那副做派，耀武揚(yáng)威的，一個庶女踩在咱們幾個嫡女頭上。她不是一向自詡是煜王爺心尖尖上的人么，怎么就被人給當(dāng)街丟了出來？我都替她害臊?！?br/>　　
　　她神色微妙的看向趙若歆：“如今咱們趙府剛得罪了煜王爺和二殿下，怎么也不可能再惱了三殿下和皇上。你這婚事，我看是難退，你還是做回你恭謹(jǐn)賢淑的三皇妃吧?！?br/>　　
　　“二姑娘剛才不還說七殿下來府上提親了么？”青桔立刻拋開對趙若月的那點(diǎn)子同情，轉(zhuǎn)頭就憧憬地提出不同的意見?！皩?shí)在不行，咱們小姐還可以當(dāng)七皇妃！”
　　
　　“凈胡說?！壁w若歆止住貼身丫鬟的話頭。
　　
　　七皇子楚席平與她同歲，過了年才堪堪十六。
　　
　　按大晉的風(fēng)俗，女子十六歲及笄，男子十八歲加冠，之后方可正式嫁娶。雖民間已經(jīng)不大遵守這個規(guī)則，但宗室和豪門貴族大多還是遵守的。所以從年齡看，楚席平如今連娶正妻的資格都沒有。況且皇上尚未準(zhǔn)許她退婚，楚席平又怎么敢當(dāng)真前來提親。
　　
　　楚席平還真敢。
　　
　　他認(rèn)為自己各方面條件不比楚席軒差，唯一的劣勢就在于年齡。若是他早生幾年，父皇也不一定就把趙府嫡女許配給他三哥了。
　　
　　雖說男子十八方可娶妻，但規(guī)則是死而人是活。以往未滿年齡就迎娶正妻的宗室子弟大有人在，他楚席平努努力未必就不能打動父皇，允他提前娶妻步入朝堂。
　　
　　再說了，趙府嫡女多好呀。
　　
　　賢妃娘娘不就是仗著這門兒女親事，才被父皇封妃的么？拋開這些都不論，趙府嫡女單容貌這一項(xiàng)就頂頂?shù)目杀涣腥氲谝涣鳎蛐】商刀嗜缒苡幸粋€這么漂亮的妻子了。這不，一聽說趙府嫡女要退婚。他趕緊搜羅了一遍自己的庫房，天一亮就顛顛兒地抬著禮物出宮來上門撿漏了。
　　
　　翰林趙府的待客廳里，趙鴻德一個頭兩個大。
　　
　　他家四丫頭昨日莽撞就朝宮里提了退婚，好在陛下英明并沒有答應(yīng)?？蛇@爛攤子還沒收拾好，三丫頭又在煜王爺和二殿下那里鬧了大笑話。府上如今焦頭爛額的到處都是理不清的亂麻，結(jié)果七殿下又來湊熱鬧，然后煜王府下了他這么大一個面子還不夠，總管還要親自上門興師問罪。
　　
　　饒是趙鴻德是個好性子，也忍不住在心里對皇室生出了怨懟。
　　
　　合著你們姓楚的就是喜歡折騰我是吧？
　　
　　歆兒為什要退婚，還不是你楚席軒先做了錯事。月兒明明是你楚韶曜親口說要納的，結(jié)果人送到了卻又不收。還有你二皇子楚席昂和七皇子楚席平，是嫌我趙府不夠亂么，非來湊的什么熱鬧？四個姓楚的湊成一桌是想打麻將還是怎得。
　　
　　然而趙鴻德心里怨懟不堪，面上卻仍然諂媚有加。
　　
　　他一會兒朝欒肅望望，一會兒朝楚席平看看，簡直不知道應(yīng)該先搭理哪一個，先處理哪一攤亂麻。
　　
　　“趙大人！”楚席平笑嘻嘻地上前。他年齡小，性子活潑，并不像楚席軒那般顧忌皇子儀態(tài)，直接就上前，像是家中子侄一般親密地給趙鴻德捶著肩膀：“本殿仰慕趙大人學(xué)識已久，一直都很想像三哥一樣拜您為師，卻苦于沒有機(jī)會。大人今后不要見外，直接就把本殿當(dāng)成自己的半個兒子就好。”
　　
　　“微臣不敢。”趙鴻德苦笑道。他別扭的坐在椅子上，努力想要躲開楚席平殷勤的捶肩。
　　
　　“有何不敢？”楚席平牢牢地將趙鴻德按在椅子上。并不會服侍人的他，一下一下自以為舒適，實(shí)則力道過硬的捶著趙鴻德的肩膀，簡直要把趙鴻德捶出內(nèi)傷：“待到本殿日后和趙大人結(jié)成一家，本殿定日日如同今日這般，給趙大人捶背?！?br/>　　
　　趙鴻德臉色發(fā)黑。
　　
　　“七殿下說笑了?！壁w鴻德說，“小女和三殿下的婚事乃是陛下欽賜，微臣不敢擅作主張?！?br/>　　
　　“歆姐姐自己都說了不愿意嫁給三哥，大人還給三哥抬什么轎子？”楚席平不滿地說道，“本殿和歆姐姐同年同月的生日，最是天賜的佳緣，趙大人不妨就換個女婿。只要大人點(diǎn)頭，父皇那里本殿自有辦法搞定?！?br/>　　
　　欒肅冷眼瞥了過來。
　　
　　他比楚席平晚來趙府，并不知曉對方來此的目的。是以一直都未曾說話，由著先到的楚席平自我發(fā)揮。
　　
　　“趙大人。”欒肅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下，發(fā)出暗沉的悶響。他咧了咧嘴角，一口尖利交錯的犬牙浮現(xiàn)出來，憨厚臉上露出兇殘的精光：“不妨?xí)呵曳畔抡J(rèn)女婿的事情，先來談?wù)労臀异贤醺墓偎景伞！?br/>　　
　　楚席平乖巧停下手中的動作，好奇地坐回客椅上，不再出聲。
　　
　　欒肅是煜皇叔身邊最兇悍的一條狗。宮中只要稍大一點(diǎn)的皇子，就沒有一個不怵欒肅的。這廝看起來忠厚老實(shí)，可發(fā)起瘋來跟那真正的野狗沒什么區(qū)別。小時候在儀元殿，也不知是誰偷偷弄壞了煜皇叔的輪椅，使得煜皇叔摔了一跤磕破了點(diǎn)皮，瘋狗欒肅就將在場的所有皇子和宗親，包括授業(yè)先生在內(nèi)，全部都給揍了一遍。
　　
　　是那種拼上自己性命，也要把對方搞殘搞傷的揍。
　　
　　那時欒肅眼睛里溢滿了血，一個人關(guān)起門來單挑全場，那副兇狠不要命的架勢，似是要將他們這群皇子全部殺光。并且若不是最后煜皇叔出聲，欒肅可能還真會把他們?nèi)繗⑺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