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并其人,史料中都難見幾筆。
其實他乃是后漢名臣劉寬的門生,也是因其舉薦,才得以出任徐州刺史。
劉寬文饒公,便是當今天子也得稱一句老師,官至三公,桃李天下,可謂煊赫一時。
只是此時朱并的地位卻有幾分尷尬,光和四年劉寬因日食而二度被罷免太尉——這種事情在“天人感應”下、天子又多罪其臣的后漢實在正常不過。
自桓帝以來,因天災被罷免的三公都不止兩手之數(shù)了,單劉文饒自己便有兩次,但他作為海內(nèi)名臣、帝師,即便下野也只是一時,起復只是時間問題,當然其人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能不能夠熬得過去就另說了。
但這對于朱并而言,卻是猶如天塌。
在靈帝朝為官,若是上邊沒人,一個縣丞、縣尉都隨時可能被人頂替,何況作為要職的刺史,還是在亂時四戰(zhàn)之地、太平時卻又是天下交匯的徐州重地,這個位置在許多人眼中都是一塊肥肉。
朱并在朝中最大的依仗沒了之后,這兩年來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哪天醒來便接到圣旨丟官,為了保住位置甚至不得不動了向閹宦靠攏的心思。
當然,刺史一任時間本就有限,朱并本來也不可能在徐州刺史位置上一直干下去,所以他所謀求的更多還是未來的去處,若是能夠找好“下家”,那就算是沒了這徐州刺史位也無所謂。
而很快的,黃巾之亂起,朱并便從原本的謀官、開始退而求其次曰保命。
只是亂世之中,個人的性命才值幾何,即便是他一州刺史之尊,面對黃巾亂兵的刀鋒,脖子也扛不住輕輕一劃。
徐州境內(nèi)同時興起三股黃巾勢力,一則便是下邳國朱三生,二在彭城國,三則是瑯琊一帶。
相比于青州、冀州、豫州等地的黃巾大亂,徐州的境況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但好得也十分有限,而且這三路黃巾似乎還有相互競爭之意,雖是分開而亂,但攻勢極猛,自其動兵,連月來每日夜朱并幾乎都會收到某縣某地失守的消息。
郯縣乃是東??ぶ?,亦是徐州州治,朱并自然也將刺史府定在此處,原本還在因為黃巾軍沒有首先從東??は率侄拇鎯e幸,卻沒想到黃巾勢大,而三郡國抵抗力量實在太弱,不僅國王、國相被逐,那下邳朱三生甚至很快將觸角伸向了東海。
雖然郯縣并不是其第一個目標,但眼看著兩面的蘭陵、朐縣、厚丘、襄賁都受到黃巾滋擾,朱并同樣感受到巨大壓力。
郯縣縣丞、縣尉及東海太守、郡尉互相推卸責任,最后干脆交由朱并來拿主意,可他又能夠拿到什么主意。
若說治理地方,朱并受教于劉寬,且本就有地方為任的資歷,并不太難,可要說到軍事上,就連郯縣縣尉與東??の径疾桓已阅?,他又何來底氣?
但是同時從河南與朐縣送來的兩份消息,卻足以引起朱并的重視,也令他精神為之一振。
于是原本也有推諉之意的朱并很快召集太守一眾重議舊事,當著眾人的面宣讀朝廷旨意,然后開誠布公地邀請徐州諸郡縣共商驅賊大計。
朝廷政令,乃是朱并最大的底氣,漢武定刺史一職,本就是代中央監(jiān)視地方之意,后漢因中央地方矛盾更深,委派的刺史反而愈加權重。
但常例乃是常例,卻也要因時因地制宜,因為靠山已倒且任期將至朱并的權威已經(jīng)不復當初。